“我知道,他們也會怪我。但是阿禮啊,我别無他法。”
“就當我自私一回,下地獄的時候,再給你們謝罪。”
霍聞淵的路還很長,充滿了荊棘與泥濘,他注定不能讓他孤身一人。
所以他選擇了顧辭。
沒關系,他會親自讓他們互相成為彼此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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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雨了。
夏日就是如此,白晝晴空萬裡,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熟透了的栀子花的香氣,可到了晚上,陣雨就那麼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雨聲淅瀝,顧辭坐在病床邊,望向眼睛依然緊閉的霍聞淵,好像又回到了最後一次見到爸爸的時候。
外面的風雨像是在低泣,在彌漫着冷意的昏暗室内,爸爸就那麼雙眸緊閉地平躺着。
顧辭潛意識裡一直不願意回想那個瞬間,但此刻,他卻又産生了一種失去的恐懼感。
不,不會的,聞淵哥哥不會有事的。
他看向那隻布有針孔的右手,鼻腔有些發酸,忍不住向平常那樣,伸出雙手輕輕握住。
好涼。
霍聞淵的手很修長,興許是天生彈鋼琴的手,骨節分明又纖細勻稱,冷白皮膚下的青筋極為明顯,但此刻在病房的冷光下,卻隐約有種蒼白的病态感。
顧辭低下頭,小心地把下巴放在霍聞淵的手背上。
“聞淵哥哥,快醒來呀,看看我好不好?”
“說好要馬上康複的,怎麼可以騙我呢?”
顧辭越想越低落,聲音悶悶的,一點也提不起勁來。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霍聞淵于他已經成為了家人般的存在。
他願意用一切換取霍聞淵康複。
“聞淵哥哥,你不要耍賴了。”顧辭難過地喃喃,“隻要你健康,什麼我都可以做的。”
他們還年輕,還有很多的日子要一起走下去,還有很多重要的時刻需要彼此見證。
顧辭眼眶濕潤,在他意識到之前,一滴眼淚已經落到了霍聞淵的手背。
到了霍家後,他似乎越來越容易哭了,尤其是在霍聞淵面前,怎麼也忍不住。
顧辭慌亂地想去拿紙巾擦,下一秒,一隻微涼的手将他拉住,限制了他的動作。
略微沙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怎麼還哭了?”
“!”
顧辭不可置信地看着握住自己的手,然後擡頭,心中一喜。
“聞淵哥哥,你醒了!”
霍聞淵沒說話,側身抽出一張紙巾,然後撐着手臂坐起,傾身給顧辭擦眼淚。對上顧辭濕漉漉的眼神,他艱難地扯起嘴角笑了笑,調侃道:“剛來的時候不是挺樂觀麼?怎麼到了我這總是哭鼻子。”
顧辭咬着嘴唇瞪他,眼睛更紅了。
他也想控制的呀……這不是控制不住嗎?
見顧辭更委屈,霍聞淵心中一緊,态度誠懇地認錯:“是我的錯,别難過了。”
顧辭倒沒有怪他的意思,聽他這麼一說,順着問道:“你哪裡錯了?”
霍聞淵無奈道:“不該讓你擔心。”
“我的身體總是這樣,都怪我,讓你傷心了。”
聽霍聞淵這麼反省,顧辭的心有點酸酸的。
“又不是你的錯。”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看到你,馬上就好了。”霍聞淵伸手捏了捏顧辭的臉,故意道,“我發個燒就緊張成這樣,要是真死——“
話沒說完,顧辭慌亂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霍聞淵,請你不要再這樣說了!”
明明就讓人擔心,為什麼總說一些洩氣的話呢?
霍聞淵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嘴唇傳來與顧辭掌心相觸的柔軟,四目相對,窗外連綿的雨聲立刻安靜,隻剩下病房内的靜谧。
還有什麼,在胸腔振鳴。
他捉住顧辭的手,牢牢握進手心。
“我錯了。”
“以後不會這樣了。”
顧辭真的生氣了,想将手抽出來。
霍聞淵凝視着他,緊緊握着不肯放。
“對不起,顧辭,我不該那麼說。”
“我不會離開。就算你想離開我,我也不會離開你。”
顧辭扭過頭,睫毛微微顫抖。
他真的不想再經曆什麼離别了,也不喜歡霍聞淵這種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的态度。
平緩了一陣情緒,顧辭甕聲道:“你說話算數。”
霍聞淵知道顧辭此刻内心的不安,也不再說什麼,而是伸出小指,将顧辭的小指勾住。
顧辭擡眼看他,眼神略微疑惑。
霍聞淵:“之前你不也是這麼做的嗎?這次我主動向你保證。”
“霍聞淵永遠不會離開顧辭。”
顧辭補充,眼神清澈而誠摯:“霍聞淵要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霍聞淵難得沒有反駁。
“嗯。”
他不值一提又千瘡百孔的宿命,何德何能值得顧辭挂記。
可他不想讓顧辭難過。
顧辭終于被哄好了,小指動了動,大拇指牢牢地蓋了印章,仰起頭,又是笑顔如初。
窗外的風雨過去,新的一天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