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聞淵狹長的眼睛微眯,就那麼站在他的對面,仰頭之間,兩人呼吸幾近交纏。
相比去年,霍聞淵又挺拔了不少,标準的肩寬腰窄,加上平時訓練有緻的緣故,幾乎能看見真絲睡衣下若隐若現凸顯的肌肉線條,明晦的燈光下,深邃的輪廓愈發棱角分明,整個人散發着一貫的沉穩冷清。
可看向顧辭時,眼神中又透露着難以言喻的溫柔。
“聞淵哥哥……”顧辭緩過神,後退一步站穩身體,“怎麼是你?”
“不可以嗎?”
霍聞淵倒是反問得很理直氣壯,好像深夜來找他是件很稀松平常且合理的安排。
顧辭:“……”
豈止是不合理。
一般來說,可以手機微信聊天的時候,他們很少在接近睡覺的時候去找對方。
他本來想問問霍聞淵突然造訪的來意,卻感到一隻手落到自己的頭頂,輕悠悠道:“頭發也不吹幹。”
顧辭的臉紅了紅,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霍聞淵忽然拉起他的手,反客為主地将他牽進了卧室裡自帶的浴室。
一連串動作,像是已經進行過很多次般自然熟練。
事實上,霍聞淵的确經常這樣做。顧辭的發質比較細軟,但發量卻一點也不少,加上長度不算特别短,每次吹幹頭發就成了件倒大不小的工程。夏日往往天氣悶熱,顧辭有時覺得麻煩,總忍不住想偷點小懶。
本來也沒什麼,結果有一次被霍聞淵撞見,直接二話不說把他拎進卧室,親自拿起吹風機給他吹頭發。
顧辭當時别提多惶恐,加上被霍聞淵嚴肅地教育了一頓,乖乖坐在小闆凳上一動不敢動,生怕觸了霍聞淵的逆鱗。結果霍聞淵很快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還故意捏了捏他的後頸,開玩笑說:“怎麼,吹頭發會變成木頭嗎?”
顧辭小小聲地表示不服,又被霍聞淵圈着臉頰的軟肉肆意地捏來捏去。
後來就成為習慣了。但這麼晚找上門來,還是不太常見的。
吹風機的溫度在頭頂環繞,顧辭感到一隻手将自己的發梢輕柔地撥來撥去,在輕微的風聲中,随着霍聞淵的動作,他的後背不時貼着對方的胸口,肌膚相觸,忽然讓他有種安穩舒适的感覺。
是一種有被人精心呵護和關照的安全感。
顧辭偷偷看向面前的鏡子,鏡中的霍聞淵神情專注而冷靜,舉手投足間都有種極其吸引人的魅力。
于是又瞄了幾眼。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霍聞淵的眼神也移了過來,眼看就要對個正着,顧辭趕緊低下了頭躲避。
還怪驚險的。
正小小地慶幸着自己反應迅速,霍聞淵泠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想看就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語氣平淡,但很讓顧辭羞愧。
顧辭緊張地捏手指:“我知道的,沒……沒有特别想看。”
說完又覺得發糗,忍不住反思:天啊,沒有特别想看……這是什麼說法?
霍聞淵嘴角翹了翹,沒有拆穿他。
吹完頭發,顧辭站起身,笑意清甜地向霍聞淵道謝:“謝謝你呀,聞淵哥哥。”
“不客氣。”霍聞淵伸手給他整理耳邊的碎發,“打擾你休息了。”
“沒打擾!”顧辭連忙搖頭否認,“我也還沒有睡覺呢。隻是我們本來在手機上聊天,聊着聊着你就過來敲門,我一下沒反應過來……”
霍聞淵明白他的意思,徑直走出浴室,道:“有些事,我覺得當面跟你說更合适。”
顧辭跟着走出去,好奇問道:“什麼事呀?”
霍聞淵凝視着他白淨的臉,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聲,然後緩緩說:“謝謝你選擇了我。”
顧辭:“……哈?”
……“選擇”?是指跳舞的事嗎?
這也值得晚上來專程上門感謝?
但霍聞淵好像真的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他坦然地向他伸出掌心,目光炯炯:“去年很遺憾沒有和你一起參加舞會,今年有機會,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顧辭:“……”
“當然!”
手指輕輕搭上霍聞淵的指間,才剛剛觸碰,對方便大手一收,将他的指尖盡數攏入掌心握緊。
落地窗外的月光灑在木地闆上,透過交疊的手掌,霍聞淵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而來。
霍聞淵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還記得去年教你的舞步嗎?”
顧辭慌忙間點頭,然後又搖頭。
……好吧,其實是忘記了。
他本來就不太會跳舞,去年也是為了參加學校的假面舞會,臨時請求霍老師教了他幾個華爾茲舞步,結果沒有發揮上用場,最後被商老師帶着學了芭蕾。
雖然也很開心,但其實還是有些遺憾的。
霍聞淵的另一隻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托到了他的腰間:“沒關系。”
“我幫你回憶。”
暖黃的燈光下,顧辭屏住了呼吸,輕輕踮起腳尖,左手搭在霍聞淵有力的右臂上方,在他的指引下邁出開腳步。
月光輕奏,蟲鳴交響,兩道相擁的身影于靜谧中旋轉靠近。
說不清是晚風太缱绻,還是夜色太動人,在那樣的情形下,霍聞淵也變得極為溫柔,明明他的步伐不太協調,還幾次踩上他的腳尖,可霍聞淵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辭辭,放松。”
輕淡的木質調氣息蔓延到他的頸窩,顧辭蓦地耳根發燙,瞬間像鴕鳥似地低下頭,試圖在空無一物的地闆尋找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霍聞淵剛剛是叫他……辭辭?
……可這明明是爸爸才會對他的稱呼。
他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叫他?
霍聞淵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笑道:“地上是掉了什麼東西嗎?”
話音剛落,他轉動手腕,輕松施力,将顧辭帶入了懷中。
顧辭:“!”
這是在做什麼?
臉頰好熱,腦海裡也是“砰砰”的聲響。
霍聞淵依舊笑着,面向着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
“我們辭辭跳得真棒。”
仰頭對上霍聞淵如黑夜般深不見底的眼眸,那陣“砰砰”聲似乎響得更快了。
霍聞淵摸了摸他的腦袋,宣布:“今天就練習到這裡吧,下次再接再厲。”
顧辭雪白的臉頰染上一層極不自然的紅,在不用擡頭就能感受到灼熱的注視下,溫順點頭。
将霍聞淵送到門口,又互道完晚安,顧辭緩緩關上門,手心放在左胸,感受着心跳的頻率,發出一道近似小動物的嗚嗚聲。
聞淵哥哥怎麼對他這麼好呀……
就像爸爸一樣。
顧辭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找出以前的日記本,找出某天的某句話,用水彩筆大大地圈起那句“我要和聞淵哥哥做一輩子好朋友!”提醒自己。
覺得還不夠,他又在旁邊加了一句強調:
[一定要一輩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