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面色不變,掐訣點在眉心。
金色紋路随着他的動作于額間浮現,很快形成脈絡,自額頭向下,爬上兩頰、蔓延脖頸,深入衣領之中。
漸漸的,鳴叫的火球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飄飛的紅穗停了下來,隻有那十二串鈴铛不動而響,在這地窖中悠悠回蕩。
“大人!”木安叫了一聲。
火球向上竄了一尺高的火焰之後,以極快的速度熄滅,留下一團灰落到了黑沉沉的桌面上。
嘴角溢出鮮血的明夷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睜開眼往桌上看去。
“果然。”他冷笑一聲,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紙人借壽,教人長生不老,害人害己,自己找了器皿,坐享其成。倒是變聰明了。”
灰落在桌上形成了一幅圖,旁人瞧不出,明夷卻是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出自老朋友之手的山月藏風陣。
“那老東西,”明夷一把抹掉了灰燼形成的圖:“都和我一樣命不久矣了,還是這麼能折騰。”
木安不清楚明夷在說誰,但見明夷心情不好的模樣,也沒敢多問。
盒子裡的黑玉骨頭已經用完,他記得這東西不能長時間的敞開放,便沉默着想要将盒子關上。
但事故永遠比速度快。
木安的手方才放到盒子蓋上,那一截黑玉骨頭便就發出一陣強光,“咻”的一下飛了起來。
“眼睛!啊!我的眼睛!”沉默寡言的木安嚷着,盒子掉到了地上,一雙手捂着眼睛,疼得蜷縮下了身子。
變故來的突然,明夷隻來得及轉身,那黑玉骨頭便帶着極其強烈的罡風,直直的朝着明夷的胸口襲來。
“铮!”
一陣兵戈相交的刺耳摩擦聲取代了鈴铛的亂響。
可尋着聲音看去,地窖之内并沒有什麼刀劍相向。
發出刺耳摩擦聲的,居然是被明夷生生用手握住的黑玉骨頭。
光滑的骨頭并沒有看上去那樣安全,明夷握住它的手,已經有鮮紅色的血液順着指縫滴落。
“回去!”明夷惡狠狠的呵道。
原本勇往直前的骨頭聽見這樣兇的一句話,猛地頓住了。
刺眼的光芒收起,罡風也消失不見。明夷松開了手,站着血的黑玉骨頭漂浮在空中,連臉都沒有的小東西散發出明顯的委屈。
“回去!”這次,明夷的聲音平和了許多。
黑玉骨頭再次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等明夷回心轉意。
可明夷沒有再說話,反而是撿起了一旁已經變成木偶原型的木安,細細的檢查了起來。
“嗡!”
黑玉骨頭發出了一聲嗡鳴,似是在宣洩着自己的不滿。但它的行為依舊沒有換來明夷的回頭。
“嗡嗡!!!”
又響了兩聲,它才不甘心的飛回了盒子旁邊,自力更生地鑽進倒扣在地上的盒子裡,并“啪叽”一下,将盒子關的死緊,飄回了暗處的櫃子上。
明夷瞥了一眼,見沒出什麼狀況,這才放心的帶着眼眶焦黑的木偶木安出了地窖。
木頭的就這一點不好,容易被燎壞。
木安本來就因為本體是實心的木頭而沉默寡言,連表情都沒有多少。今天又受了無妄之災,漂亮的臉蛋上了多了兩個焦黑的圈兒,也不知道這次恢複過來之後,會生多久的悶氣。
擡手放出一隻金色的蝴蝶,明夷進屋用清芝伏玉膏給木安在焦黑的眼圈上塗了一圈,又将化作原型的木安放到床上,這才掐了個訣,轉身消失在屋中。
這時,子時更夫的報更聲剛剛響過一遍。
四時庵的供桌底下,時歲好被胃部、腹部的灼燒感疼醒,整個人縮在被子裡冷汗直冒。
屋内寂靜無聲,“離家出走”的元夕并沒有回來,整個屋中隻有供桌上的祖師爺和她相伴。
今天吃得所有東西,全都是幹淨且安全的,這個時候叫她疼成這樣,她能夠想到的,便就隻有昨天晚上誤吞入肚的那顆珠子了。
“果然是屍油泡出來的有毒東西!歹毒的很!想大晚上的連找大夫的時間都不給我的疼死我!”
臉埋在被子裡小聲的抽着氣,還要找功夫狠狠地咒罵,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整個肚子不要那樣的疼。
可惜,無果。
明夷出現在這屋裡的時候,聽見的便是這句話。
他環視一圈都沒能夠用眼睛找到時歲好的位置,閉上眼感受了一下,擡腳靠近供桌:
“用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