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杏搖了搖頭。
早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邬妄就已經展開了金鱗傘,他瞥她一眼,沉聲道:“有東西過來了。”
雨落得大了,遠處的藏劍山莊徹底隐在了濃霧中。
兩道黑影交錯着在林間奔襲,速度極快,看不清模樣。
甜杏強打起精神,抽出一截殘骨,将宋玄珠護在身後。
雨水混着泥土,散發出濃郁的腥氣和腐爛物的味道,比四門陣中的味道還要刺鼻難聞,甜杏對氣味尤其敏感,當即受不了了。
她撕下兩條布,卷成長條塞入鼻子,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一旁的李玉照和宋玄珠同樣成了落湯雞,衣袍緊緊地貼在身上,發絲都粘在臉上,模樣看着很是狼狽。
唯有邬妄一人從容地撐着傘,長袍整潔幹淨,一身纖塵不染。
李玉照從警惕中抽空揮拳,憤憤道,“喂!你有傘也不給我們撐——”
滾滾的雷聲淹沒了他的話語。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兩道尖叫聲。
叫聲尖銳刺耳,李玉照腦中一痛,捂住了耳朵。
邬妄頭也未回,袖中的绫緞便已經條件反射般飛出,擊飛了朝甜杏襲來的一截尖利的木條。
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木條“啪嗒”一聲斷成兩截落在地上,邬妄輕哼一聲,“這般程度的偷襲都擋不住——”
他扭過頭,看着蜷縮在宋玄珠懷中不住發抖的甜杏,眼神凝了凝。
李玉照也發現了她的異樣。
他正要上前,卻被一柄長劍頂在胸口。
邬妄:“先解決其他的。”
他們這兩天沒少被追殺,正好趁這次機會把尾巴們都解決了。
雨落得愈發大,剛才看着還在不遠處的黑影已經快到跟前,手中還拖拽着一個不明物體。
尖叫聲有兩道,一道來自于甜杏,而另一道很可能是被黑影抓住的人。
李玉照有些崩潰,“為什麼這裡也有鬼族?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人鬼兩族的結界向來由白玉京鎮守,”邬妄勾了勾唇,眼裡卻沒半分笑意,“這話不該問你們自己嗎?”
李玉照沒說話,冷哼一聲,提起長槍便掠了出去。
解決了李玉照,邬妄腳尖轉了個彎,悠悠地轉身,視線落在宋玄珠懷裡的甜杏身上。
雷聲像是不知疲倦般落下,她被吓得一顫一顫,下唇被她咬得血迹斑駁。
宋玄珠往後退了幾步,攬着甜杏的手緊了緊。
“緊張什麼?”察覺到他的警惕,邬妄臉上露出惡劣的笑,“愛抱就多抱點。最好抱緊了。”
宋玄珠緩了緩,臉上适時地露出一個微笑,“邬兄說笑了。”
雷聲依舊不斷,甜杏下意識地用力握住他的手,“玄珠……”
“沒事的。”宋玄珠輕聲哄她,“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好。”
邬妄撐着傘,看着甜杏白中泛青的臉,黑亮的眼珠子大得像是要占滿整個眼眶,卻被濃密的睫毛遮了大半。
像是雨水不顧睫毛的阻攔,執意落入眼睛,她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宋玄珠于是貼心地舉起掌心,貼住她的額頭,盡力為她擋去一些雨水。
邬妄見兩人半跪在地上,一人輕聲細語,一人依賴信任,怎麼看怎麼煩躁。
他一甩袖袍,黑色的绫緞飛出,展開成巨大的布塊,黑壓壓的一片,罩在幾人頭頂。
緊接着紅得發黑的靈力罩以他為圓心落下,正正好将三人都罩在裡面,隔絕了外面的所有聲音。
雨點依舊往下落,順着寬大的绫緞往下滑,甜杏緩了過來,從宋玄珠的懷裡仰起頭,隻看見金麟傘下邬妄精緻挺翹的下巴,以及抿得緊緊的唇。
“多謝師兄。”
邬妄舉着傘,漫不經心道,“順手而已。”
甜杏眨了眨眼,“李玉照呢?師兄可以不用管我的,去幫他吧。”
“他若連這都對付不了,也不必跟着我們了。”邬妄扯了扯唇角,握着傘柄往上擡,露出一雙不爽的眼,“倒是你,吵死了。”
聞言,甜杏委屈巴巴地道歉,“對不起,師兄。”
邬妄沉沉地盯着她,感覺更煩了。
甜杏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瞪大了眼和他對視。
算了。懶得和她計較。
邬妄率先移開了視線,輕哼一聲,“又沒讓你道歉。”
“砰砰砰——”
甜杏正要開口,便看見滾了一身泥的李玉照擡起長槍戳了戳靈力罩,嘴巴一張一合的,聽不見聲音。
不知何時已經雨停,雷聲也停了,天依舊是陰沉沉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