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自從寒臨上任掌門,他便再也沒收到過寒臨的傳訊,畢竟二人見了面都無話可說,私底下就更加不可能了。是故時至今日,他幾乎要忘了寒臨傳訊靈流的信号了。
不過,他忽然反應過來——就算他記不得了,也絕不可能是剛才那道靈流。畢竟,那道靈流屬金,辭遠是火種修士,當年辭遠結道心還是他在蓬洲點睛宴上親自護法見證的,長達近一日的拉鋸戰,最後還惹來了……
不對!一陣清明劈入腦海,寒迹忽然睜大了眼睛。
難道……難道……
他将剛才傳訊重新調出:“日落深谷,營地北方五十裡山洞處見。”
“寒掌門怎麼了?”寒臨看出寒迹方才接了一個金石修士的傳訊,問到,“可是有要緊事處理?”
眼前的寒臨确實是一無所知的樣子。
寒迹當即醒神,别過頭不去看他: “沒事。”
寒臨也不想再試着鍛煉寒迹的忍耐力,直入主題:“先前寒掌門曾說要調查東南方位,如今,便也由寒掌門前往,如何?”
寒迹此刻看着眼前人,明知這個人應當是寒臨,但方才“另一個辭遠”的忽然冒出,讓混亂占據了滿心滿腦。
識海裡傳訊的聲音也在不斷回響,與眼前人的話糾纏在一起,拉扯着他的認知。
“寒掌門?”薩那爾也疑惑地看着他此時的異常。
寒迹張開嘴,發現自己依舊出不了聲。無奈下他閉上眼,任自己跌入黑暗當中,陣陣眩暈讓他幾乎有些站不穩。
蓦地,他睜眼,下決心坦言:“不瞞諸位,方才我中了那靈植的毒霧,心性有所不穩,當下需帶隊,還是另選他人吧。”
寒迹忽然将自己中毒的事說出來,惹得周圍人一陣心慌。一旁探靈師聞言正要上前,寒迹揮了揮手示意不需要:“我無大礙,自行調息片刻即可。”
薩那爾撓了撓頭:“修陣我得出力,也就是說,得靠辭遠公子了。”
寒迹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不錯的借口,但寒臨也無所謂去也不去,便應下了。
薩那爾那邊在清點與寒臨一同前往調查的派内弟子,寒迹則吩咐了寒從古之後,便不知不覺走到了陣外。
他望着北方,反複聽着辭遠的傳音,不知在想什麼。
直到有人逐漸靠近,他才微微側目注意到了身後,寒臨也出來了。
“辭遠怎麼也跟來了?”寒迹似乎突然來了興緻同寒臨聊天。
“跟?”寒臨眯了眯眼睛,之前在落日深谷外碰頭時,寒迹就說過類似的話,已是讓寒臨有些不悅,現在又翻出來,寒臨可不打算放過他,“這營地就一個陣眼能出來,何來跟與不跟一說?況且寒掌門既以休養做借口,又跑出來做什麼,此時該出現在營地外的不應是我?”
寒臨最後得出結論:“師叔——真是中毒中糊塗了。”
“啊,對。”寒迹此時看上去愣愣的,完全沒了先前那在寒臨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是我糊塗了,應該是我跟着辭遠才是。”
怎麼回事?什麼莫名其妙的對接。寒臨勉力保持着微笑。
寒迹之前不是還要打要殺的嗎?怎麼忽然淡定了起來?
況且叫寒迹師叔這種事,傷敵一千,自損八千,他就是拼着能傷一千是一千,總歸不能讓寒迹太好過的心理叫出了口,對方這次居然沒反應?
甚至還能自如地喚出一聲“辭遠”,把自己叫的一股火壓在胃裡。
寒臨臉色有如寒迹之前進深谷那會兒,不再與他對話,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寒迹則無意識地落實着那句“跟着辭遠”一說,走在寒臨身後。
此時,一道黑色人影從暗處掠出,跪在寒臨面前:“掌門,随行弟子已安排妥當。”
聽見忽然冒出來的人聲,寒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做什麼。他回過神看着那道黑影:是惘生域專門給掌門傳遞信息的暗侍啊。
寒臨此時沒有理會身後的寒迹,對暗侍說道:“接下來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
“是!”暗侍音落消失。
月色漸漸隐蔽,無人的夜晚變得更加深沉,寒臨側過腦袋回頭,眸中帶着火色流光轉動,像是沉入地上的皎皎明月:“寒掌門現在還跟着,是終于忍不住想要在無人處動手了嗎?”
“怎麼會?”寒迹又用着那格式化的音調回應着,“今夜是我唐突了,告辭。”
他轉身,又回過頭看了寒臨一眼,随即也消失在了夜幕中。
寒迹想,那個地方,就算是寒臨或者是别人給自己設的陷阱,他也去定了。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自己猜想的那個真相也值得他用命去賭一賭。
賭輸了,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身隕此處;而若賭赢了,想到那個結果,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後路許是新生,前路——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總之,不管是哪條路的結局,都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寒臨自然不明白寒迹那一轉身下的決心,隻是被他今晚那無所謂的态度氣的不輕:待他露出端倪,遲早解決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