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問——】淩雲渚忍無可忍,【你們是用腳取的名嗎?】
999顧左右而言他。
【這個……嘿嘿,對了宿主,還有一件事!因為小九隻能寄存在肉身上,所以宿主進識海的這段時間,小九就不能陪在你身邊啦~】
淩雲渚“嗯”了一聲當作回答,随即紅光乍起,晃過一道虛影,謝九州溫柔托起他的神識,又不情不願地卷走段馳龍,如星流趕月,倏地鑽進了白洞裡。
淩雲渚隻覺身軀變得格外輕盈,羽毛般浮至雲端,又在抵達最高點時咚地墜落。他壓住沖到喉嚨口的尖叫,猛然睜眼,雙腳踩到地面。
入目是蔥蔥郁郁的叢林,天碧雲遠。不遠處站着一群孩童,赤裝勁服,封腰馬靴,一眼望去約莫六七個,處處透露着“往生鄉”的氣息。
淩雲渚将羅盤藏到衣襟,臉頰突然一疼,他心頭火起,正要發怒,卻被眼前之人的模樣驚得一愣。
那逆徒身形大變,像是憑空倒退了十幾歲,帶着初出茅廬的青澀。黑眉如劍,薄唇如櫻,就連兩點血瞳,也像染着星光的碎鑽,正饒有興緻地瞧着他。
淩雲渚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僵硬又緩慢地摸向自己臉頰,猜想被印證的那一刻,腦中轟隆一聲。
“原來……”段馳龍眸中染着笑,“你小時候長這樣。”
淩雲渚撇過頭:“謝域呢?”
段馳龍當即變了臉色。
“你對他倒是好。”他冷笑,“睜眼就想着念着。”
淩雲渚不想和他掰扯,恰好有人過來,他趕緊迎上去,還沒說話,那人便急急道:“四公子,莫要鬧脾氣了,再耽擱下去,家主該上刑罰了。”
往生鄉能被稱作家主,還留在劍照霜記憶裡的,唯有一人。
劍照霜的父親,那位被她親手抽骨做鞭的,父親。
“知道了。”淩雲渚試探道,“他……”
這識海還算有眼力,知道給他安排個貴重點的身份,這麼算來,段馳龍應當是他的仆……
“二公子也一同過來吧,家主說,您雖打下了大雁,力道卻不夠,仍需多練。”
淩雲渚腳步一頓。
二公子?!那不就是他的……
果不其然,那人雙眸開始發亮。
趁着傳話小厮沒注意,段馳龍突然湊過來,意味不明道:“師尊。”
淩雲渚裝聾作啞。
段馳龍得寸進尺:“四公子,叫叫我?”
淩雲渚不為所動。
段馳龍就差把話點明:“照現在的輩分,你該叫我什麼?”
淩雲渚忍無可忍,一把拍過去:“逆徒!”
段馳龍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孩童們皆屏息凝神,盯着高木上的大雁,有一人居于前方,兩指夾着一片綠葉,看準時機猛一擡手,葉片為刃,刷地割斷了鳥的咽喉。
“好!”家主一合掌,“幹淨利落,斬草除根,不愧是我最得意的長子,平山,幹得不錯。”
劍平山高聲道:“多謝父親。”
“都看看……”家主轉身又變了一副臉色,尤其看到走來的淩雲渚,更是别過頭,全然忽視。
小厮傳完話便兀自退了下去,淩雲渚倒也不着急,掃視一圈,輕而易舉瞄定了劍照霜。縱使年幼,她身上仍帶着生人勿近的氣息,一雙三白眼陰冷如毒蛇,似乎下一刻便會竄過去咬斷劍平山的咽喉。
在她身側,還站着一個矮墩墩的男童,瑟縮在角落,細細發抖。
淩雲渚雖忘了後續劇情,卻也繼承了原主記憶。江湖上總流傳着一句詩:“劍指幽冥踏往生,屍山血海鑄威名”,若論世上最為心狠手辣的宗門,非往生鄉莫屬。他們崇尚“以殺止殺”“強者為尊”,曆來宗主更疊無一不伴有腥風血雨,繼承人的選拔方式也喪盡天良,慘絕人寰。
家主誇完劍平山,敷衍地沖他招招手:“小四,你來。”
弱者,連名字都不會出現在他口中。
衣角被人勾了勾,淩雲渚拍開那隻作亂的手,上前,表情端正得連家主都高看了他幾眼。遠處的小厮打開籠子,鴻雁拼命扇動翅膀,淩雲渚耐心等待着,一動不動。
待鴻雁飛得沒了影,家主才意識到不對勁:“你怎麼還不動手?”
淩雲渚鄭重道:“我要做什麼?”
“……”
最後家主當然大發雷霆,勒令将他關進黑塔。
不知是不是錯覺,提到“黑塔”,那個躲在角落的男童狠狠顫了一下。
夜半子時。
說是“黑塔”,實則恰恰相反,目之所及皆是茫茫一片白。除此之外,反倒沒有什麼特殊。想來也是,畢竟是十歲不到的孩童,哪能懲罰太過。
這是一個密閉空間,占地很小,沒有窗戶,也找不到門,像被造物主遺棄的地域。淩雲渚靠在牆上,有些發暈,他有些後悔,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那個男童聽見“黑塔”二字會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連時間這個概念都淹沒在了茫茫雪白裡,淩雲渚聽見牆後有敲擊聲。
咚,咚,咚。
一下一下,附着節拍,像試探,也像詢問。
淩雲渚沒那麼多耐心,啪啪啪拍了回去。
下一刻,牆底縫隙裡突然溜進個黃符紮的小人,四肢粗糙,面上卻細細塗了兩點紅珠,成了這空間裡唯一的亮色。
淩雲渚趕緊托住他,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它腦袋,小人喜悅地在他掌心蹦起來,一把抓住他手指,撒嬌似的蹭啊蹭。
淩雲渚心髒都快軟成一汪水,他還沒玩個痛快,門突然從外開了。來人風塵仆仆,似乎花了不少力氣,兩點血瞳卻明明如昔。
段馳龍掃視一圈,目光聚焦于小人歡慶的動作和淩雲渚不自覺勾起的唇上。
他冷笑着開口。
“玩挺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