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周圍人的神色霎時變得很怪異。謝九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劍照霜撇開頭,剛走來的溫闌一臉茫然,開陽離得最遠,縮着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後還是沉默許久的段馳龍開了口。
“看看你脖子上的東西。”那目光帶着侵略性,像要滲到衣衫裡面。
淩雲渚茫然低頭,胸前的三生珞冰涼入骨,圓狀托底上隻剩一顆星。他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異常,奇道:“怎麼了?”
“陽玉,鑽了進去。”劍照霜突然出聲。
“怎麼可能?這……”淩雲渚正欲反駁,陡然想起先前三生珞呈現的畫面。
枯骨作飾妖皮為紙,北鬥七宮連綿,正是往生鄉。更巧的是,陽玉也恰好在此地。
難不成,三生珞是在指引他太白玉的方向?
“淩仙長。”劍照霜似笑非笑,“真是佩了個好法器。”
“什麼态度?”謝九州不滿,“要不是我們冒險進你識海,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劍照霜冷聲道:“我求你救我了?”
“你?!”謝九州氣懵了,“怎麼有你這麼厚顔無恥——”
“好了,阿域。”淩雲渚低聲道。
“師尊,明明是她……”
“聽話。”
淩雲渚看着他的眉眼,似乎又瞥見那抹桃粉杏衫的身影。想來也能理解,自己從小護到大的姐姐,因為生子丢了命,很難不遷怒于罪魁禍首。
“昭野已退兵,若諸位沒有緊要事,不如早些回程。”劍照霜道,“陽玉就當報酬,我們兩清。”
“知道了。”淩雲渚道,“我們明日便走。”
劍照霜點點頭,不欲廢話,轉身離開。開陽見狀,也趕緊擡手作揖,跟着自家宗主去了。
“師尊,你剛剛為什麼攔我!”外人一走,謝九州就炸了,“明明是她恩将仇報,出言不遜,仗着自己的資曆倚老賣老,說她兩句都不行?”
“阿域,剛剛……”
謝九州打斷:“進識海有多危險她不知道?稍不小心人就回不來了!那陽玉本就是你奪來的,她憑什麼拿這個當報酬!還說什麼兩清,我同意了嗎?剛把事解決完就急匆匆趕人走,誰知道要幹什麼不清不楚的勾當,我們欠的她?這和卸磨殺驢有什麼區别!”
“你先冷靜,先……”
“還是說你擔心會給長風門惹麻煩?”謝九州進一步逼問,“怕什麼?她還敢動我不成?忍這一時委屈了自己有什麼要緊!就算真打起來,我也未必……”
他想說未必會輸,腦中卻不合時宜地顯現出前不久的争執,熊熊烈焰盡數被那詭異長鞭吸了幹淨,于是話音一轉。
“是,我是打不過她!”謝九州恨恨道,“但長風門難道還能輸了往生鄉嗎?!”
“少主。”
緊攥的手突然觸及一片柔軟,低頭,對上一雙烏黑杏目,溫闌眉關似蹙非蹙。
“别掐自己,很疼的。”
“阿域。”淩雲渚淡淡道,“你幾歲了?”
“啊?”謝九州茫然,“二……二十三吧,怎麼了?”
“二十三啊,我還以為三歲呢。”段馳龍插嘴,“過了弱冠之年,碰上事三句一打五句一殺,還妄圖拉整個長風門下水。”
“剛來那會兒師尊沒和你說?在别人的地盤不要意氣用事。你當哪兒都是長風門,都會慣着你?還是說,你覺得‘謝少主大鬧往生鄉’的消息傳出去,光榮得要命?”段馳龍嗤笑,“滿口荒唐,你當這是兒戲嗎?”
“謝師兄——”他陰陽怪氣,“是隻會用武力解決問題麼?”
謝九州整張臉被罵得五光十色,偏偏找不出話來反駁,隻能捏着鼻子認下。段馳龍則心情愉悅,很難說罵人時有沒有帶私人感情。
“時候不早了。”淩雲渚突然道,“都去休息吧,阿域留下。”
溫闌擔憂地看了眼謝九州,收拾好東西,慢慢往外走去。段馳龍不爽地“啧”了一聲:“憑什麼?”
淩雲渚早料到他有這樣的反應,厚着臉皮哄了幾句,成功讓人露出滿意的笑。
“那你快點。”他從背後虛虛摟過來,輕挑地勾了勾三生珞,無名指内側的朱砂痣一晃而過,“我先走了。”
“知道了。”淩雲渚道,“明天見。”
段馳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沒有回應。
“賣乖弄俏。”謝九州瞪了一眼,轉頭又道,“師尊留我下來,是想說什麼嗎?”
“坐吧。”淩雲渚道,“你不是奇怪,劍照霜為什麼這般厭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