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哦。”淩雲渚結巴道，“關我什麼事。”

段馳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不知這聲笑哪兒激怒了淩雲渚，他惱羞成怒地推了對方一把。

“誰問你了？”他氣沖沖道，“有膽子就去找淩雲渚示愛，和我說有什麼用。”

“再說了——”他逐漸冷靜下來，“有了心上人還找我做面首，也不見得你深情到哪裡去。”

“嗯，嗯，你說得對。”段馳龍無奈，“現在可以睡了嗎？”

淩雲渚扯着被褥翻身，硬邦邦道：“燈。”

他不久前還戰戰兢兢，坐個床榻都要過問，一日不到就本性暴露，使喚人毫無心理壓力。外殼是江汀，内裡卻換成了淩雲渚。

段馳龍熄了燈，面對淩雲渚躺下。他的睡意早在不久前消失殆盡，黑漆漆的夜裡，兩顆眼珠安安靜靜地凝望前方，紅寶石一般，清澈透亮。

枕側人的呼吸逐漸沉了，小腹有節奏地起伏，應當睡熟了。

段馳龍撚起一縷發絲，輕之又輕地貼到唇邊，吻了吻。

鬼城隐于幽冥，猶言不見天，借燈影分日夜。

但至少此刻，他能攬明月入懷。

次日。

淩雲渚睜眼，辰時已過半。

他摸了摸身側床榻，涼的，人已離開許久了。窗外燈燭燃起暖光，透過紗簾照進來，朦朦胧胧，影影綽綽。淩雲渚慢吞吞地起身着衣，剛要下地，門突然傳來一道輕叩，他應了一聲，外頭便呼啦啦湧來一堆人，有人拿盆有人端巾，好不誇張。

玉蒼道：“公子可要現在盥洗？”

“都出去，我自己來。”淩雲渚頗為不自在，他匆匆潔面漱口，頭發梳到一半才記得問：“段……咳，你們城主呢？”

“今早有位客人想見您，城主去處理了。”

“見我？”淩雲渚随口道，“誰啊？”

“雲破驚。”

淩雲渚動作一頓，隻覺這名字頗為耳熟：“誰？”

“是無相域域主雲燼塵幼女。”

無相域？那不就是關押謝舊時的地盤？送上門來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他們在哪兒？”淩雲渚咚地扔下木梳，“快，帶我去！”

“人剛到沒多久。”玉蒼恭敬道，“城主讓人準備了早膳，公子，先用膳吧。”

“我不餓。”淩雲渚道，“先帶我去找人。”

玉蒼微微一笑，并不答話。她合掌輕拍兩下，便有數位魔侍魚貫而入，各自端着樣式不同的餐食，熱氣騰騰。

“城主特地囑咐屬下，需看着公子進餐。”玉蒼側了側身，“怕公子用不慣十方魔域的飯食，便多做了幾樣。”

按理來講修仙之人早已辟谷，舍了口腹之欲，但眼下他靈脈被封，修為被鎖，和凡人也沒什麼兩樣，自然得進食。淩雲渚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不吃是走不了了。

他目光掃視一圈，在一堆龍鳳盞五侯脍裡指向最角落。

“那個窩窩頭。”淩雲渚招招手，“給我來兩個。”

玉蒼的眼神劃過一絲微妙。

一刻鐘後，魔侍怎麼來的怎麼走，精緻的珍馐佳肴一口沒動，反倒是最樸素的窩窩頭得了青眼。淩雲渚慢吞吞嚼着，跟着玉蒼去玉霄阙前殿。

他很久沒嘗到這個了，過去沒錢的時候，他住在老舊的出租屋裡，掰開一個窩窩頭，和室友分着吃，這就是唯一的生存來源。他家那邊的窩窩頭摻了麸皮，咬下時，粗糙的顆粒刮過口腔，就着鹹菜才能勉強咽下，不似這裡的口感細膩，捏在手裡都是軟的。

隔着老遠，便聽得女子的說話聲，夾着笑音，似乎聊得很愉快。玉蒼臉色微變，擡眼望向淩雲渚，誰料對方全然不在意，腳步不停。

“聽說有人想見我？”

殿内隻有兩人，湊得很近。段馳龍斜靠在椅上，支着頭，視線盯着桌上的茶盞。另一人着紅衣，飾銀鍊，動作間響起清脆鈴音，正俯身為段馳龍倒茶，露出的腰肢勁瘦有力。

聽到門口的動靜，雲破驚轉過身來。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明麗妩媚，風姿綽約，左眼下點一顆痣，宛若山間豔鬼，要将人心神都奪了去。淩雲渚好一會兒才回神，半震驚半感慨。

這雲破驚在無相域是多沒存在感？否則長成這副模樣，過去怎麼從不聽人提起？段馳龍竟會拒絕這般絕色，莫不是眼神有問題？

“你就是江汀？”雲破驚眉眼彎彎，“昨日辛苦你照顧城主了。”

“不辛苦。”淩雲渚誠實道，“是他照顧我。”

雲破驚小小“啊”了一聲，有些驚訝：“這樣啊……”

“也可以理解。”她搖着腰肢湊近，“你很漂亮，難怪得城主喜歡。”

淩雲渚也笑起來，還沒開口，段馳龍卻坐不住了：“聊夠沒有？”

他蹙着眉，聲音很冷：“我說過了，我不插手魔域的私事，誰當域主都與我無關。”

“若沒有城主允許，我們哪裡敢和幾位哥哥争。”雲破驚道，“畢竟，十方魔域從未出過女域主。”

“搶個位置分什麼男女，能者居之。”段馳龍不耐，“還有事麼？”

“玉霄阙後院的骨生香應當開了吧？”雲破驚道，“城主能給我摘一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