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謝九州難以啟齒,“我……”
淩雲渚挑挑眉:“嗯?”
“我就是不想他去找那什麼救命恩人!”情緒上漲,他幹脆破罐破摔,“有什麼了不起的,整天心心念念地惦記着,不就是仗着當初我不在,搞得好像我不如那個人似的……”
“是因為這個嗎?”淩雲渚警告,“再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他透出的威壓實在太強,那雙漂亮的杏眸半斂着,似笑非笑,語氣卻帶點不甚明顯的冷意,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可對于謝九州來講,淩雲渚再怎麼親密也是長輩,當着長輩的面說實話,還是太過難堪了。
“師尊……”他幹脆耍賴,可惜淩雲渚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我數三下。”
“三。”
“二。”
“一……”
“因為我不想和他分開!”
最後一刻,謝九州漲紅了臉,一長串話連珠炮彈般往外蹦。
“我不是反對他去百草峰,我是怕他樂不思蜀。我隻是想聽他明确告訴我,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還有,他到底是更喜歡那個救命恩人還是更喜歡……”
餘下的話被湮滅在了空氣裡,謝九州别扭地移開臉:“我沒騙你,行禮我都幫他打包好了,他要是好好說我會答應的,但得陪我過完生辰。”
“不把話聽完就一票否決,話中帶刺,還指責人家沒有好好說,我倒想問你,好好聽了嗎?”淩雲渚幾乎冷笑了,“還有,這不是會說話嗎?剛剛是什麼态度?”
謝九州闆着臉挨批,一言不發。
淩雲渚向來縱着他的脾氣,若是動了氣,必定不會輕飄飄帶過。因此,他便乖乖低頭,等着師尊的下一輪怒火,誰料斥責沒等來,卻等來了一雙溫柔的手。
“阿域,喜歡一個人不丢人。”淩雲渚俯身捧住他臉頰,認真道,“因為不敢承認自己的内心而惡語相向,這才丢人。”
謝九州攥着衣角,隻糾結了一會兒。
“我知道錯了。”他小聲開口,“師尊。”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淩雲渚揉揉他腦袋,欣慰道,“放心吧,他若求到為師這裡來,我便讓他來找你,這回記得好好說。”
謝九州悶悶“嗯”了一聲:“謝謝師尊。”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淩雲渚悄悄松下一口氣。這感情線算是勉強被他拉回正軌了,謝九州可一定得争氣啊……
三日後,各路賓客如約而至,前來參與謝少主的生辰宴。
除卻必不可少的三大宗門,長風門還邀請了各行有頭有臉的人物,熱熱鬧鬧将客房塞了個遍。
鳴鼎堂财大氣粗,又和長風門交好,宗主金杯滿親至,足見其誠意。仁心閣素來避世,十二個月裡有十個月閉關不出,宗主甘長藿雖未親至,卻派一小隊弟子前來賀喜,已是難得。往生鄉剛和長風門鬧過矛盾,劍照霜當然不可能趕這個熱鬧,最後果不其然由劍碧曉代勞。
謝九州對此還算滿意,唯一不悅的是,那日暫别後,他再也沒見到過溫闌的身影,更不見他來求自己。
謝九州一宿沒睡,翻來覆去,腦中全是對方的臉。明明才兩日不見,卻像分别了兩年。
淩晨,天蒙蒙亮,他待不下去了。
卯時剛過,謝九州便穿戴整齊,拎着劍奔往山下,氣勢洶洶。
尚未拜師的弟子集中住在浣塵居,四人一間,男女分道。謝九州回憶着溫闌寝居的地點,步履匆忙,好一會兒才找到正确的那一間。
他剛要敲門,突然看見隻冒出一個尖頭的太陽,于是動作一頓,擡起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真是……光顧着找人,連時間都忘了。現在屋裡的人估計還睡着,若貿然打擾,怕是惹出動靜。溫闌本就沒消氣,他不能火上澆油。
本着這個想法,生性急躁的謝少主竟硬生生在外坐了一個時辰的冷闆凳。山那邊的太陽已經整個躍上來了,遠處傳來叽叽喳喳的鳥鳴,鎏金衣袍被長風吹得拂起又落下。
他終于聽到屋内傳來的說話聲。
又過了一會兒,門被刷地拉開,開門的弟子一邊扶着把手,一邊和屋裡的人聊天。一擡眼,便對上了謝九州的臉。
他目瞪口呆:“少……少主?!”
“那什麼……生辰喜樂,生辰喜樂。”他結結巴巴道,“您今天不是很忙嘛,怎麼有空過來……”
謝九州迫不及待:“溫闌呢?”
“啊?”那弟子一臉茫然,“他兩日前就去百草峰了啊。”
謝九州思維一滞,沒反應過來。
“哦對,他應該沒告訴你。”那弟子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往屋裡去,沒一會兒,拿了封信出來,“他臨走前說,如果你來了,就把這個給你。”
謝九州急急接過,看清封面的刹那,大腦“嗡”一聲。
素白無塵的紙上,隻提了簡簡單單三個字。
訣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