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在曆盡“千辛萬苦”終于得到方鶴之後，他又開始變得沒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些什麼，于是陪在方鶴身邊似乎就成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是，我感覺有些難過。”林眠生的表情有些茫然，“明明我應該要開心的，可是我就是開心不起來。我感覺我好沒用，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想做，就連煮湯圓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方鶴聽他說完，沉默了許久，才對他道：“林眠生，你的生活裡不應該隻有我。”

聞言林眠生眼皮一跳，下意識反駁道：“我沒有。”

方鶴靜靜地看着他，說道：“也許，你可以試一試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一直追在我身邊。”

林眠生急了，他就是想一直和方鶴待在一起，不論怎樣都可以，“不行！我就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談戀愛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方鶴微微笑了下，看着林眠生的頭發，沒有說别的，而是突然問道：“為什麼要剪頭發？”

林眠生眼神閃爍，下意識撇開了眼，“想剪就剪了，沒有為什麼。”

方鶴又問他：“明明很喜歡，也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什麼要放棄？”

林眠生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看向方鶴，“你怎麼會知道？”說完他心裡一驚，又立刻撇開了臉。

方鶴靜靜地看了會兒林眠生，對他說：“林眠生，我希望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歡的事情。”

雖然沒有明說，但林眠生心裡知道方鶴指的是什麼，他有些後悔和方鶴讨論這個問題，伸手就要去關燈，“不早了，你明天還要早起，快睡覺吧。”

可伸出去的手卻被方鶴攔在半路。

林眠生動作一頓，暗自咬着牙，倔強地看着他。

方鶴看着他，神色平靜而又認真，“就像你希望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我也希望你能夠做你想做的事情，愛情從來都是平等的，而不是一味地付出和委曲求全。”

林眠生聞言心尖一顫，用力掙開方鶴的手，大聲反駁着他：“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做的事！我也沒有委曲求全！隻要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方鶴卻隻是靜靜地看着他。

于是林眠生剛剛的那點氣勢又瞬間消失，他不敢去看方鶴的眼睛，撇過臉，想要把自己藏在陰影裡面。

方鶴擡手去摸林眠生的頭發，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溫柔又不容拒絕地道：“林眠生，你喜歡演戲。”

林眠生緊緊地咬着牙，卻仍舊梗着脖子不願意低頭，隻是雙手緊緊地抓着被子，指尖都用力到發白。

方鶴垂眸笑了下，接着說道：“當一個喜歡的劇本放在面前時，很少會有演員能夠拒絕，如果不接下這部戲，就會日日想，夜夜想，總是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演，然後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又會覺得是自己和這部戲無緣，可心裡卻總是想着，要是我當初接下這部戲，那現在在劇組的那個人，就應該是我了。”

頓了頓，他又說：“林眠生，我不希望你在以後的某一天跟我說，你後悔了。”

這一刻方鶴的眼神很複雜，有期待，有詢問，有難過，有欣慰……看得林眠生一時間都不敢與他對視。

正如方鶴說的那樣，這段時間以來，他幾乎就是從早到晚的都在想，甚至已經在心裡為那個角色寫了部人物小傳，就連頭發都是按照角色性格和形象去剪的。

站在理發店門口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病，可想要走的時候，兩條腿卻又擡不動了，于是他又想着，來都來了，幹脆就去剪個頭發吧。他在心裡催眠自己，也就剪個頭發，稍微剪短一點，把前面的劉海稍微修一下就行。

可當理發師問他，要剪成什麼樣的時候，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猶豫半晌，最後卻對理發師說，剪個寸頭。

後來他看着自己的寸頭，又覺得，偶爾換個發型好像也不錯，反正也隻是剪了個頭發，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哭了。”方鶴用拇指指腹擦着他的臉頰。

林眠生回過神來，怔愣地看向方鶴，又是一行眼淚從眼眶裡流了下來。他吸了吸鼻子，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對方鶴說道：“可是，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開。”

他真的是太喜歡方鶴了，從來都沒有像喜歡方鶴一樣喜歡過别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感覺方鶴是海，自己就是魚，隻要離開了方鶴他就會死。

方鶴按着林眠生的後腦，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撫摸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想一直都能和你在一起……林眠生，你可能不知道，大年三十那天送你去機場的時候，我甚至都不敢跟你說話，我怕隻要我一說話，就會忍不住開口讓你留下。”

林眠生聞言眼神微閃，微微張開了嘴。

方鶴側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了起來，“晚上你在家裡和我打視頻電話，你喝醉了，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能在你身邊該有多好……你問我煙花好不好看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根本就沒空去看煙花。”

這些林眠生從來都不知道，他抓着方鶴的衣服擡頭看他，紅通通的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嗫喏着唇道：“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方鶴當時就告訴他這些，他一定立刻就飛到方鶴身邊去陪他，而不是每天隻能偷偷摸摸地和方鶴聊天打電話。如果知道方鶴有這麼想他，他又怎麼可能把方鶴一個人丢在那間冷冰冰的房子裡讓他一個人？

“為什麼不告訴我？”林眠生咬着唇哭了，眼中滿是質問和懊悔，大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方鶴卻隻是看着他，抓住他的手窩在手心，說道：“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過來找我，所以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這麼自私。”

林眠生痛苦地閉上了眼，把頭埋在方鶴懷裡，無聲地哭泣着。

方鶴靜靜地陪着他，拍打着他的後背，等林眠生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了，才繼續說道：“林眠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裡總是會有一些遺憾，生活也并不全都是甜的……你能喜歡我，和我在一起，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幸運，但是我不能自私地去剝奪你的自由，把你拴在我的身邊。”

“可是——”林眠生着急地想說些什麼。

方鶴豎起食指抵在他的唇邊，笑着道：“愛情是很重要，但愛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這個世界是五彩缤紛的，我不希望因為我，而讓你的世界隻剩下愛情這一種東西。”

林眠生明白方鶴的意思，可是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要抛棄一切，來到方鶴身邊。

他垂下眼，沒有再繼續反駁。

方鶴說：“林眠生，你不是廢物，你一點都不差勁，你也從來都不是一個不思進取，什麼也做不好的人。相反的，在我眼裡，你一直都非常優秀。”

聽方鶴這麼說，林眠生眨了眨眼睛，感覺又有點酸。

有很多人都誇過他，各種各樣的形容詞，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他從來都不當一回事。但方鶴隻是用最簡單的詞彙去誇他，他就知道，方鶴都是真心的。

過了許久，林眠生才終于開口說道：“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方鶴溫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搖了搖頭，說：“不會，你在我心裡，一直都很優秀。”話音一轉，他又問道：“你有想過，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又為什麼會突然跟我說這些呢？”

“因為……”林眠生張嘴想要回答，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最後也隻是緊緊抓着方鶴的衣服，垂下了眼睛。

方鶴笑了下，替他回答道：“因為你很想去演這部戲，卻又無法放下我，這讓你感到痛苦，感覺自己不思進取，特别沒用，可同時，你又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所以你想得到一個答案，對嗎？”

林眠生睫毛輕輕顫了一下，沒有說話。

方鶴也不急，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

過了許久，林眠生才終于洩氣般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方鶴笑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說道：“既然連頭發都剪了，那就要努力去做好，不要白白浪費自己的這番決心。”

聞言林眠生又連忙看向方鶴，急切地道：“可是——”

方鶴打斷了他的話，說：“我在這部戲開拍前，就已經和導演商量過了，會把我的戲份提前安排到一起，嗯，不出意外的話，差不多再有半個多月就能拍完了。”

林眠生緩緩睜大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方鶴在拍攝這部戲的時候，确實是一直都在連軸轉的，幾乎沒有什麼休息時間。他本以為是因為劇組資金緊缺，卻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

“為什麼？”他問。

看着林眠生又蓄滿了淚水的雙眼，方鶴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又去擦拭他臉上的淚痕，故作輕松地說道：“因為我想能夠空出更多的時間去陪你啊。”

心中的猜想被證實，林眠生呆住了，他很快反應過來，“可是，可是我那時候已經讓孫琦拒絕了，你怎麼會……”說到這他眼神一閃，連忙問道：“是孫琦告訴你的？”

“因為某人想因私廢公，孫琦沒辦法隻能找上我了。”說到這方鶴笑了下，揶揄地道：“他還跟我說，你是他帶過的，最沒進取心的藝人。”

想到孫琦，林眠生心中一軟，突然覺得自己特别對不起他。明明說要做演員的是他，現在不想拍戲的還是他，雖然他和孫琦認識不久，但林眠生知道，孫琦一直都在為了他的事奔波勞碌，隻是他不争氣，腦子裡全都是情情愛愛。

“對不起。”林眠生垂着眼睛，難過地對方鶴說，“我知道錯了。”

方鶴斂了笑意，認真地對林眠生說道：“林眠生，你真的很優秀，很有天賦，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站在頒獎台上，親手為你頒獎。”

林眠生動作一頓，一把抱住方鶴，将臉埋在他的懷裡，過了許久，才悶悶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