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代替美和子來送我,很難不讓人多想。下午剛剛壓下的悸動,此時再一次不斷襲擾我的胸腔。
斜織的雨淅淅瀝瀝地打在傘面上。傘不大,我與他的身體幾乎是将碰不碰地貼着,一刻都不能放松,距離近到連呼吸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用謝。”他的喉中發出了一聲輕笑,“不是我送你。恰恰相反,是我麻煩你把我送去男生公寓。傘是佐藤小姐的,她忙着去開别的會議,還要麻煩你送完我之後,将傘拿回去還給她。”
原來是這樣,我心中的悸動安分了些。微微甩頭,将亂七八糟的想法抛諸腦後。
會出現在這裡,怎麼會是他刻意為之呢?我剛剛究竟在想着什麼?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将這份心情掩埋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和他一同在雨中漫步,不知應該同他說些什麼好。
正思索間,他突然開口道:“你見到我,好像總是很緊張。”
被識破了嗎?我心頭一跳,眼珠動了起來,想要怎麼回答。
“畢竟諸伏先生年長我很多嘛,還是已經在職的警|察。”我小聲說着,看着自己的鞋子從一個又一個水坑邊踩過。
回應我的是諸伏高明的沉默,我們穿過了校門口,踏進校園内。周圍零星的學生正在快步趕路回去,而我們走得仍然緩慢,好像形成了一種自己的節奏,并肩而走。
“七歲而已。”他說道,“也不用因為我是警|察而對我懼怕,我的大學讀的并不是警校。”
我有些驚訝,猛然擡頭看了他一眼。側身的瞬間,我看到傘檐的積水滑落,落在他的肩頭,讓他的肩膀濕了一片。
意識到不該做這麼大幅度動作,我下意識要道歉,卻被他往傘下拉了一把。
“不要這樣見外拘謹。”他拽着我的胳膊,輕聲歎氣,“我說過的吧,和你們一樣,我也隻是來學習而已。”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好像的确說了類似的話。
我點了點頭,看向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和那些動不動就要挑釁别人的幼稚鬼相比,男性的成熟魅力在他身上真是體現得淋漓盡緻。嚴肅的神情也好,一絲不苟的頭發也好,看起來都讓人覺得是個難以親近的人,這大概才是我見到他會緊張的根本原因吧。
“諸伏先生,平時也一直都是這樣一本正經嗎?”我忍不住開口問他。
盡管當面問人這樣的話題聽起來有些冒犯,但機會難得,實在是很難不去把握。
他眉頭皺了皺,仿佛在思索,片刻後,他的眉頭展開,輕輕笑了一下。
“雖然我自己認為不算是,但既然你這樣問出口,大概現在的我看起來還是很一本正經吧。”他說話的時候,平靜的面容上盡是淡然,“我家中曾經發生過一些變故,為此,周圍的人總是對我的經曆很感興趣,其中不乏有無聊的人。古人雲,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這幅面孔,是習慣那種環境之後留下來的。”
我聽得一知半解,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男生公寓很快就到了。我陪着諸伏高明走到門口,伸手去接那把傘,他卻并沒有立即遞給我。
我擡頭疑惑地看着他,就見他将目光移到一側,睫毛跟着一起閃動了一下。
“好像以前也有人那樣說過我。”他說道,“一本正經,看起來很讨厭。”
讨厭?我怔了一秒,然後連連擺手:“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恰恰相反,我很喜歡他這一點。那樣的距離感也好,還是彬彬有禮的态度也好,都讓我覺得他這個人十分獨特,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我知道。”他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停下手,看着他仍然沒有下文的遞傘動作,一時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些什麼。
他用敏銳的雙眼看向我,仿佛在洞察着什麼一般,又似乎隻是單純在做一個決斷。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道:“我有個外号,你可以叫我‘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