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那牆曆經先人無數攀爬的痕迹,如何上去一眼便知。江灣爬上去輕輕松松結果在那腳邊落地,霍然發現自個把書包落下了。于是忙不疊又再次翻回牆外狂奔回去拿東西。
江灣隻記得回來的時候,沒被老師逮住,反而被于珍撞了個正着。
于珍眼神難測地掃她一眼,不等她分辨那是什麼意思,她就轉頭走了。
她高中有關翻牆的記憶,僅限于此。那個時候不過高一,謝薄都沒認識她,怎麼可能見過她翻牆?
江灣覺得謝薄在唬自己,但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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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到王燕的現任班級,江灣和謝薄順道去人辦公室拜訪。
王燕是江灣謝薄的高二班主任,印象裡,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很少對學生倒豎柳眉,常常和顔悅色笑得安和。
王燕臨近退休年紀了,她教出的學生可言桃李滿天下。所以很多人在記憶裡隻留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是一見到江灣和謝薄,她居然還能喊出名字來:“啊呀,你們是謝薄……江灣對吧?”
過往學生顔值最出色的兩個,還做過同桌,她想忘都忘不掉。
“王老師好。”
王燕表情滿是欣慰:“你們現在是一對了嗎?”
“是。”江灣半攬謝薄的手,唇角輕輕翹着。
辦公室不好叙舊,王燕帶兩人邊出門邊閑談。
王燕止不住地端量兩人,感慨萬分:“沒想到你們兩個竟然成一對了啊。當初我在班上抓那麼好幾個早戀的,後來聽說都沒成。你們兩人,這已經結婚了吧?”
江灣微微垂眸子:“嗯。已經快半年了。”
她承認她聽到王燕話的下一時刻,先感知到竊喜。但是江灣知道,她和謝薄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是别人想的那樣。
腦袋忽然被摸了摸。江灣略懵擡眼,見謝薄在她頭發邊取下什麼東西,迎着她的視線,無聲笑着揮了揮一小片落葉。
江灣也禁不住揚起胭脂紅的唇。貝齒瑩白,是發自内心的笑。
那又如何。她現在是和謝薄堂堂正正在一起,無論誰多加揣測,這點都不會變。
王燕:“想當初啊,那場地震太慘烈了。預警工作做得不完善,監測沒到位,這突發的地震……哎。好在沒有餘震,成功救下了很多學生,不過可惜大半都落下殘疾了。”
“現在學校重新翻修了,不過有些殘餘的建築還被保留下來住了。”王燕視線落在花壇後方一塊榮譽欄上,笑,“你看,這份就還是八年前的東西。”
确實是八年前的東西。榮譽欄上張貼着灰濘的年級榜,一列列名字與分數像塵封的過去,伴随那場地震消散。
江灣一目十行,掠過左下角的一角不知是收集什麼的信息單,忽地笑了:“謝薄,你看。”
江灣,20140736,高二七班。
謝薄,20140312,高二七班。
江灣一眨不眨,覺得像緣分:“我們的名字還挂在一起。”
謝薄也一眨不眨,注視那串數字:“嗯,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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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後來回水岸參加燈會。可惜天公不作美,黃昏時分,霏雨落下來了。
但這非但沒有拉低人們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是歡言笑語一同感染了盈盈搖動的妖豔燈籠。
溟波上翠煙彌漫,雨水流淌在石闆沿縫,把地面濡成輕輕透透的黛青色。謝薄打傘在兩人間,江灣每步都将雨露踩碎。
檐下支着老爺爺的攤販。江灣輕聲:“謝薄,想吃糖畫嗎?”
“想。”
江灣走到攤子前,仔細地看:“爺爺,要一個金龍,一個鳳凰。”
“好嘞。”
白發滿頭的爺爺,一手娴熟揮舞糖勺,一邊眯眼問:“外地的啊姑娘?”
謝薄在江灣後側一點,穩穩把人罩之傘下。江灣聲音是江南水鄉沁潤出的溫軟:“爺爺,我是本地的,我男朋友是外地的。”
老爺爺這會兒才發現了謝薄,把兩份糖畫遞過去,笑呵呵觀望兩人:“乘龍配鳳,天假良緣啊。吃了這對糖畫,一定會百年好合。”
江灣杏核眼的弧度彎彎:“謝謝爺爺。”
謝薄也笑了:“謝謝您。”
身旁舞獅的人群,敲鑼打鼓着急速跑過。燈籠搖曳出一片夭紅色的火光,似乎把煙雨都融起暖騰騰的熱意來。
謝薄和江灣耐心停留在一側,等待人群呼嘯而過,再雙雙踏進雨中。
“小心。”高跟鞋踉跄一步陷在闆隙裡,謝薄扶住她的雙臂。
後邊晚來的提燈籠孩童,包括辛雀虞星星在内,見狀喊了一句:“小心呀灣灣姐!”
“你們也是啊。路面滑,跑那麼快。”江灣眉眼間綻了朵花,唇畔的是梨花。
辛雀和虞星星顧着嬉笑,沒回答,三下五除二便鑽進了這場缥缥的霭裡。
謝薄凝視她的笑,忘記提醒。好一會兒,出聲:“謝太太,走吧。”
“好。”
白襯衫與水旗袍接連行入細雨中,兩人的手臂沒有分開,遠看是親昵的依偎。纖細的影和挺拔的背,水岸鎮的青石闆,像是一輩子也走不完那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