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中學的校運會共三天，周三到周五。江灣周二的最後一堂課正是六班，學生們雀躍得不得了，一整節書法課就沒有人不停止交頭接耳。

揆情度理，非常正常。學生時代值得期盼的事就那幾樣。

江灣講着講着都無奈染上了笑:“算了，明天就校運會，給你們放電影吧。”

衆人紛紛高呼，教室頓時變成了燒開的水壺。

班幹興沖沖上講台，駕輕熟路地打開投影放電影。

江灣拉了一張椅子，背靠前門坐，一個男孩拉掉前排窗簾。江灣記得他，顯眼包屬性，跟哪個老師都能談上幾句。

男孩笑嘻嘻:“小江老師，聽說你晚會有節目，是什麼呀？”幾個好奇的腦袋一同向這裡擠。

江灣:“彈琵琶。”

剛才的問話吸引來教室大半的同學。他們“哦”一聲，眼睛騰亮:“喔，老師居然還會彈琵琶？”

“老師要彈什麼？琵琶曲有什麼啊？”

圍來的同學們七嘴八舌叽叽哇哇，江灣故作玄虛:“保密。不然就不驚喜了。”

他們又長長地“哦”了一聲，臉龐上的失望滿得要掉到地上去了。

她笑着遣散:“停停，好好看電影。引來領導的話，沒有下一次了。”

學生們如鳥獸狀竄離。

剩下的時光放電影消磨完了。江灣在手機敲打，告訴謝薄自己的節目時間。

出教室沒幾步，幾個女孩從後邊追了上來:“小江老師。”

江灣略含疑惑，聽她們腼腆着臉，解釋了一遍事情。

校運會的節目彙演，幾個女孩主動報名表演的舞蹈。學校請來的化妝師周顧不了全年級，她們也擔心化妝師沒畫出想要的效果，于是找上了江灣。

小江老師年紀輕，每回上課都化着淡淡又清透的妝，還有漂亮的裙子，在這幫女孩子們眼中就像蝴蝶一樣花枝招展。

豆蔻年華的女孩子，最向往的那一類人。

江灣軍訓作代理班主任時，認得一些孩子的臉，她們就在其中。

換作别的孩子，江灣态度也一成不變。她笑着點頭:“當然可以。”

運動會讓江灣休息了好幾日。她不幹偷得浮生半日閑，趁着機會在家裡練習琵琶曲。

撥動琴弦，她閉上雙目，嘴裡跟着哼唱起一小段。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袅袅千裡……”江灣喜歡這首歌，不光因為歌曲本身好聽，更有故土情結的緣故在。

旋律戛然而止，江灣擡臉笑:“謝薄。”

“嗯。”謝薄從公司回來了。他今天回來算早，晖陽低低欲墜。

謝薄停在她身側:“繼續彈。”

别墅後花園于江灣而言得天獨厚。主要園子邊上修了座小亭子，四角棱檐，翹得像振翅欲飛的燕子。

在這裡彈琵琶，心情都随之飛揚。

“嗯哼。”江灣應一聲，指尖飄蕩起，旋律細雪一般煙雨一般地落了下來。

她彈得入神，肩邊垂的頭發被另一隻修長的手勾起，打旋，纏亂着撞上肌膚。謝薄好喜歡碰她的發。

演奏的動作沒有停，她聲音慢了慢:“看來有人起了壞心思？”

謝薄沒答，他的面龐逼近了她的肩頸，呼吸傾灑，低笑着說:“謝太太，我要親你了。”

江灣不說話，頰凹出的梨渦卻表達了一切。

旋律漸漸上升。

“在瓶底書寫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他們吻在一起，身後黃昏溫熱。

—

晚會前一日，江灣讓謝薄給自己選一件旗袍。他摸下巴真開始思量了。

江灣見他目光流連在月白色五六遍，最後卻指向了竹綠色，不由得好奇起來:“怎麼不選那件？”

謝薄桃花眼懶懶一挑，潛藏的笑意似有似無。然而江灣知道，這副狀态的他，嘴裡八成吐出來不會是什麼好話。

果真，他說了一句:“那件适合玩情趣。”

江灣微噎，沒好氣輕輕砸了他一拳。到底沒選月白色的。

她發現了，謝薄這個人，根本沒有表面那樣正經。

滿腹的壞水。

晚會七點準時開啟，江灣提前了三個小時來，占據後台小教室的一角，安安靜靜地給那幾個女孩子化妝。

後來旁邊有一個初三的女生，即将上場了粉底還沒打，還是江灣出手幫忙給人上完了妝容。後邊來的人不知怎地越來越多，小角落一下子擠滿人，熱鬧極了。

江灣連同别的化妝老師處理完，離她自己上場不過半小時了。

技能在手，沒過一會兒她都處理妥當了。

“小江老師好美啊啊。”

“老師我想和你拍照！”

江灣允諾，微笑着跟每個想合照的同學來了一回。

江灣穿的旗袍，不便攜帶東西。她左顧右盼，把手機放在了化妝包邊。

江灣的舞台經驗不豐富也不貧瘠——剛剛好，足夠她順利完成表演。

一曲終了，江灣起身緻謝，在掌聲裡下了台。到教室又被一幫女孩子堵着，歡欣雀躍送花要合照。

好不容易脫了身，江灣忽然記起來沒有看謝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