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遲問。
付熠然雖然比他大,但應該也是上高中的年紀吧?
“不用,成績不好。”
“有多不好,比我還差嗎?”
“很差,非常差,一直墊底,”付熠然說得很認真,“還逃課逃學,去網吧,打架。”
“酷,”徐遲覺得付熠然到了叛逆期,所以順着說,“有個性。”
付熠然以為徐遲當真了,輕笑着解釋:“酷什麼,你可别學。”
徐遲說:“我肯定不會,也不敢。”
苗玉蘭會把他耳朵揪掉的。
付熠然:“那你還打牌。”
“紙牌而已。”
徐遲說完之後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
“咳咳!”
“你别假咳欸,”徐遲拍了一下付熠然肩膀,然後背過手從書包翻出一疊很新的卡牌,戳進付熠然的衣袋,“對了,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特别稀有的卡,送你了。”
徐遲想,口味這麼刁鑽,但應該會喜歡卡牌吧。
付熠然單手把着車頭準備還回去,不明白這小子怎麼總想送自己東西。
他忍不住問:“你為什麼給我這個?”
今天路過鎮上的學校,他有看見徐遲蹲在地上翻紙牌,滿頭都是汗,但狀态挺開心的。
徐遲大大咧咧地回:“給你就拿着,朋友之間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對不對蝴蝶?”
“汪!”
蝴蝶超級配合。
“它能聽懂欸。”
付熠然把卡牌塞回兜裡,右手重新把住扶手:“當然了,我教的。”
然後他們一路繞着環山公路騎行,但天色降得很快,抵達山頂應該就錯過日落了,以為來不及的時候徐遲讓付熠然停了車,兩人一狗沿着小路走了很久。
付熠然問:“現在是去哪裡?”
徐遲說:“兔子坡,我們快一點,應該能趕上。”
那裡雖然沒山頂看台看得遠,但位置不賴,就是兔子坡全是大塊崎岖的石頭,因為鑿出來的石梯太斜所以上去有點吃力。
徐遲問付熠然:“你敢爬嗎?”
付熠然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徐遲,沒承認:“當然。”
“那就行。”
徐遲爬山的次數很多對兔子坡很熟悉,就抱着蝴蝶先上去了,但走到一半卻發現付熠然的進度條一點都沒變,還在原點。
“你是不是怕高啊,”徐遲給他打氣,“你别往下看,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才不是,”付熠然擡頭看見蝴蝶的狗頭,突然覺得它在挑釁,“我就是騎車太累了,歇會兒。”
“這樣啊~~~”
徐遲嘴上這麼說,心裡默默想着把蝴蝶送上去之後再下去接付熠然。
出于一種“不能承認自己很弱”的心理,在徐遲準備下去的時候付熠然已經到他身後了,衣服被蹭得髒兮兮的,徐遲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臉還沒擦幹淨。
但沒關系,看日出才是正經事,他又想。
“趕上了!付熠然我們爬到樹上去,從這兒踩。”
徐遲扒拉開大樹底下的雜草樹枝,一下就背着蝴蝶蹭上去了,沿着枝幹坐下。
付熠然個子高,他單手搭着一處斷木借力,在徐遲旁邊拿出相機。
是台雙反,他上完卷調參數的時候徐遲湊過來離他很近,但少見的沒有說話,視線一刻都沒從他手中的機子離開。
付熠然想,徐遲是真的好奇。
那股對于事物的新鮮感讓他也有了不理解但能配合的興趣。
啪嗒——他打開蓋子的瞬間,兩個人從取景器裡看見了被暖色霞光揉進天際的雲團。
再擡頭,山屬于草木的清澀味随風湧進鼻腔,餘晖傾灑山野。
“我終于看見了。”
徐遲摸着樹皮的紋理,眼睛很亮很亮。
“你為什麼想看這個?”
付熠然按下快門,轉頭問徐遲。
共鳴到事物某一刻的掠動,光穿透塵灰、襲侵到心口,幹澀的、屬于春季的山風把一切思緒沉到閃回的舊記憶裡,隐秘地就這麼不見蹤影。
對方是不是也産生過這種共鳴,付熠然想,對方是不是也喜歡薇薇安,通過她、喜歡上了攝影。
但對方是徐遲,他不懂這些。
所以他問不出口,又問出了口。
“為什麼嗎?”徐遲不加思考,“好奇啊,因為我隻有‘手指相機’,所以想看看真正的相機畫面。”
“我經常給我奶奶拍照,就像這樣,”徐遲用手比了一個長方形框,“但是直到她去世都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沒事,記憶也是很好的照片。”
付熠然安上近攝,拍下了徐遲微微低下的腦袋,表情犯傻的蝴蝶,以及手指框裡被風吹動的梧桐葉片。
“對,所以我要努力記得她的樣子,”徐遲有些遺憾,然後轉頭看着付熠然,“你說話好有哲理啊。”
“咳咳,”猝不及防的話讓付熠然覺得自己跟徐遲完全對不上頻率,“你能不能别盲目崇拜。”
“怎麼會是盲目崇拜,我真心的。”
徐遲就是一個想到什麼誇什麼的人。
“随便你。”
付熠然說完就收起相機躍到了地面。
“回去了,”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擡頭看着徐遲,光溺透眉眼,“去王姨家吃飯吧。”
“真的嗎?”
徐遲有些震驚。
“嗯。”
徐遲握拳說了句“歐耶”,單手撐着樹幹落地,笑着開他玩笑:“你居然邀請我吃飯,那我們是不是就成朋友了?”
他手上還髒兮兮的,差點下意識地揮到付熠然的肩膀。
“我收你牌的時候不就是了嗎。”
付熠然從兔子坡下去,穿過來時的小路找到自行車的時候徐遲也追了上來,他把蝴蝶塞車筐後順勢坐在後,當然也不安分,并且特别自來熟地讓付熠然蹬快一點、下坡刺激。
“你别亂動。”
徐遲:“行。”
“晚上吃什麼?”
付熠然:“你真的是一刻都閑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