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兩個月,他從混沌中蘇醒,發現自己成了一隻誰也看不見的背後靈。
兩眼一睜正好趕上宿溪亭在崖底找到他的時候。
男人表情平靜,平日裡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裡多了幾分江序白看不懂的森然冷意,他站在被各類妖獸鬼魅啃得隻剩一具白骨的屍首前,一言不發,似乎是在辨認。
過了很久,才俯下身把七零八碎的白骨從崖底收撿回去。
江序白有點意外宿溪亭過于平淡的反應,畢竟他的夫君平日裡看上去十分愛他。
不,應該說在外人看來,他們倆屬于雙向奔赴的神仙眷侶,夫夫感情好到令人羨慕,整個無憂城的城民都知道宿家少主和琵琶洲江家二公子的傳奇愛情故事。
江序白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和宿溪亭成親是帶着功利性的,他費盡心思扮演的戀愛腦人設不過都是一種達成目的的手段。
感情上可能不太道德,但其他情緒價值和陪伴方面是給足的。
好吧,可能是第一次演戀愛腦沒經驗,疑似給得太足不小心把對方給掰彎了……
但是自己完全就是很敬業地在扮演一個完美愛人,放眼望去整個無憂城,不會再有人比他表現得更愛宿溪亭了。
如今老婆死了,身為丈夫卻一點都不傷心,這讓江序白不禁懷疑難不成對方這些日子其實也是演的嗎?
直到跟着宿溪亭回到大變樣的無幽城後,江序白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有一種悲,叫哀莫過于心死。
他的夫君,好像因為太過愛他,思念成疾堕魔了。
當背後靈的日子并不好過,江序白每天被迫陷入無盡的沉睡中,醒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他能感覺到随着時間的推移,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要不了多久就要消散。
每次醒來總能看到宿溪亭一直沒放棄為自己尋魂,随之而來的,男人身上的魔氣也越來越重。
偶爾也能聽到他人嘴裡談論的天才少年徐雲景的成名之路,末了還不忘惋惜一下他這位英年早逝的江二公子,又聯想到絕望堕魔的宿家少主,唉聲歎氣地直搖頭,高喊造化弄人。
江序白一開始還會因為這些言論氣到龇牙咧嘴在空中扭曲陰暗爬行,後來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畢竟他死都死了,再氣也于事無補。
可是宿溪亭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他那麼好,不該是修仙界人人喊打的歪魔邪道。
琉璃燈盞閃爍的最後一抹紅光消失。
半空中,江序白透明虛無的身影也跟着不見。
宿溪亭将那盞燈收起來,将茶杯裡的茶一飲而盡,緩緩起身。
宿七不明所以,誠心發問:“尊上,可是要行魔主令将那幾位魔主叫過來?”
那幾位魔主最喜歡打打殺殺,有事沒事還會鑽進重天秘境去挑釁那些曆練的修士。
要不然就是成天想着怎麼吞噬同族漲修為。
宿七最看不起那種沒通靈智,隻知道殺戮的魔,要是有人能收拾一番,就當是清理門戶了,他巴不得徐雲景和那幾位遇上,最好鬥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宿溪亭微微側目,一眼就看出來宿七在想什麼,淡淡開口:“他們不會來的。”
趨利避害,魔族一慣會将這四字踐行到極緻。
宿七一臉不信。
宿溪亭手一揮,眨眼間,宿七手裡多了一道漆黑的令牌,再擡頭,眼前的男人沒了蹤影。
宿七盯着令牌,暗暗用法術催動,幾束光芒乍現,在空中形成五道赤焰,灼灼燃燒。
不出片刻,第一道火焰轟然拔高,之後如同被一盆水當頭澆下一般熄滅,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仿佛約好似的,五道令火全滅了。
宿七不屑撇嘴:“還沒黃豆大的腦子這會倒是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