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沄在經曆這些意料之外的事後,罕見地卸去了往日的高傲:“抱歉。”
穆言說:“你在為什麼而道歉呢,如果是十七年的錯位人生,那就不必了。說說你用麻醉針放倒我的事吧,我差點摔成傻子。”
“多有冒犯,請見諒。麻藥是從倉庫裡新建的無菌手術室裡找到的。”宋清沄話語中帶着幾分笑意,“當初你給宋清瀾的藥湯,作用非常不一般,但我并不想讓你救他,哪怕有任何一點可能性,他已經害死兩條性命了。”
非法持有麻醉藥這件事不太能放到明面上說,大概他們很早就做好打算挖走穆言的心髒心髒了吧。
原來宋清沄當時面色劇變是因為這個,穆言恍然,“不過你說的兩條性命指的是?”
“宋清瀾生母出身貧寒,在與宋興離婚後又重新和一個普通的司機組成了家庭。”她咽了咽口水,“當時她還懷着六個月身孕。”
明明車窗緊閉,但幾人還是覺得仿佛有一股冷氣從腳底蔓延上來,宋家真的是人面獸心。
“不止,宋家絕對作了更多惡,宋家老宅上空的血腥味,非常非常濃郁。”穆言表情嚴肅,“你還有什麼線索?”
宋清沄扶額:“我不清楚,他們每年都借口清修禮佛,消失将近一周時間,你們應該知道,越是有錢的人越信這些有的沒的。每次都以我還小不懂事,容易沖撞了神靈為理由不告訴我更多内容。”
兩年前,已經15歲的宋清沄不再像小孩子一樣好糊弄,臨時起意決定偷偷調查這件不尋常的行徑,她眸色深沉:“如果我找的私家偵探傳回來的消息沒錯的話,大概方位應該與我們現在的目的地很接近。”
“穆言,你師父師承何派?”謝婼問道。
“不知道,老道士常年居住在十幾裡外的山上,我很少見他主動下山。”
謝婼提議道:“對了,去青山村剛好會經過當年你待過的孤兒院,要去看看嗎?”
穆言聲音悶悶的:“可以。”
一路颠簸終于到了依山傍水的小鎮,當初穆言上學就在這裡,副駕駛的少女臉湊近車窗,懷念地望着熟悉的建築。
越野車速度減緩,最終停在破舊的院門口,孤兒院鐵門挂着“慈安”字樣的殘破木牌,青苔順着鑄銅門牌往上爬。
穆言指尖剛觸到生鏽門環,鐵鏽混着塵土氣味突然喚醒記憶——四歲那年總有個穿藍褂的婆婆坐在房檐下,笑吟吟地給她們講童話故事。
鏽蝕的鐵門在風中吱呀作響,穆言踏上裂痕斑駁的台階。福利院院長佝偻着背挪出來時,滿頭銀發在陽光中有點晃眼,藍布衫袖口磨得發毛,老花鏡腿上纏着層層膠布。
穆言的手懸在半空又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握住那雙布滿褐斑的手:“韓婆婆……”喉間湧上的酸澀沖散了尾音,淚珠在泛紅的眼眶裡打轉,“我是小言啊,十三年前被領養的小言!兩年前我還來看過你……”
“哎喲這手涼的…”老人哆嗦着扶正滑落的鏡架,渾濁的眼瞳仔細端詳着面前的女孩,“小言?小言小時候可乖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話梅糖了……”
枯枝般的手指撫過穆言眉尾的小痣,“你那時候才四五歲,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怎麼……”
謝婼拐進旁邊文具店買了個信封,然後朝宋清沄伸手:“點三千。”
宋清沄白了她一眼:“這時候還獻愛心呢?你扮演慈善家為什麼我出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打聽一下當年你倆的身世,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就算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世,但你倆是怎麼被交換的,疑點很多。”謝婼把錢塞進信封,随即大步走向正叙舊的兩人。
厚實的信封猝不及防塞進穆言懷裡時,正逢老人顫聲問:“是不是遇見難處了?”謝婼半步插進兩人之間,笑着回答:“小言考上A大了,勤工儉學攢的,想來回報一下社會。”
高中都沒上完的穆言喉結滾動兩下,僵硬地擠出笑容,捏着信封的指節泛白。
老太太一臉嚴肅推拒:“年輕人攢點錢不容易,等你工作了再說吧,婆婆相信你,以後工作肯定能賺大錢,到時候再來也不遲。”
眼看着兩人僵持不下,謝婼終于吐露這次到來的真正目的:“韓院長,我們這次來,其實是想調查一下當初小言的身世,您知道她當初是怎麼來的嗎?
“這個說來話長。”韓院長把鼓鼓囊囊的信封有塞回穆言懷裡,似乎是明白三人的意圖,推了推眼鏡緩緩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可能對她父母心有怨言,想着咱們這偏僻地方重男輕女,會有人遺棄女孩。但是……”
她向幾人招招手,随即走向檔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