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沄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将親女兒挖心掏肺,養女敲骨吸髓,這就是宋家的行事,我們都在局中。”
冷風吹起額前碎發,有幾縷發絲落到她滲滿苦痛的眉眼,宋清沄偏頭眨了眨眼,掩去不甘的淚意。
“你逃吧,包裡的錢你都拿走,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宋清瀾的心髒堅持不了多久了,要是讓他繼續活下去後患無窮。”她拽緊穆言的衣袖,又看向跌跌撞撞的謝婼,“我應該還能幫你們拖延幾天,不走說不準我們明天就會死。”
“恐怕我們走不了了。”謝婼環視周圍,梧桐枯枝将慘白月光分割成不規則碎塊,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驚起無數寒鴉,據此不到百米的山路上人影幢幢。
幾十号保镖雜亂的腳步踩碎片片枯草,将三人團團圍住,蒼老的男人裹緊了駝絨大衣,“大小姐,山上寒氣重,早些歸家吧,少爺等你很久了。”
“林管家,動作實在是迅速。”宋清沄隻能感歎宋家手眼通天,明明她已經抹去了相關的監控視頻,卻沒想到隻拖延了幾個小時。
老者扶了扶老花鏡:“大小姐的手段自然是深藏不露,但能找上來還不是多虧了您這兩位朋友。昨天的監控處理得确實毫無纰漏,可是這兩位小朋友還是嫩了點。”林管家的笑聲在冬夜中格外瘆人。
他招了招手,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從他身後鑽了出來,赫然是昨天晚上那個黑車司機。
“原來是你告密,奸商!收那麼多車費還不夠嗎?”穆言瞳孔驟縮,沖鋒衣拉鍊撞出清脆聲響。她揮出的拳頭被保镖擒住,關節錯位的咔嚓聲混着鴉群驚飛。
“我艹你——”穆言髒話還沒說完就變成了脫口而出的痛呼 ,周圍保镖一擁而上,直接卸掉穆言的胳膊,将其反壓在地上。
“聽說這位小小姐很擅長畫符啊,這下應該不能了吧?”林管家将手套取下堵住穆言的嘴,轉過身來笑呵呵與宋清沄直視,“大小姐認得這個人嗎?”
“賣妻求榮的賤人!”宋清沄一眼就認出來這個惡心的男人,宋興第一任妻子離開宋家之後就是嫁給了這個男人,為了榮華富貴,他主動将懷有六個月身孕的妻子雙手奉上,供宋清瀾随意取用。
“當初這位很識時務的先生可是幫了大忙啊,所以老爺就留他幫忙做些跑腿盯梢的職務,但有追求的人在哪裡都會發光發熱的。”林管家蒼老的面容上笑容更放肆,“晚上還當司機補貼家用,這不就碰見兩位小朋友了嗎?”
宋清沄羊絨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在瘋狂震動,來電顯示是“哥哥”,她面色陰寒挂掉電話:“惡心。”
身後一名保镖雙手舉起手機送到林管家耳邊:“少爺來電。”
宋清瀾吩咐道:“讓小沄接電話。”
“大小姐,請吧……”林管家恭敬地将手機遞上。
宋清沄一把将其掀翻,脆弱的手機磕到堅硬山石上,頓時四分五裂。
林管家面色一變,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宋清瀾播了電話打開外放,冰冷的聲音在寒風中有些失真:“讓她主動聯系我,不然除了穆言,她那個不老實的家教我也一并收拾了。”
宋清沄看向被反剪雙臂壓跪在山間碎石路的謝婼,她試着活動了一下雙腿,鋼管破空聲傳來,保镖一棍打到謝婼後背,她脊背不由得弓起,“我靠,不講武德——”
宋清沄聞言捏緊了手機,最終還是選擇屈服,解鎖的時候手指有些顫抖,按錯了好幾次按鍵,她聲音有些顫抖:“哥……放了小于老師,她是個聖母心泛濫的蠢貨,出門要坐哪趟公交都得檢查三遍導航,被穆言兩句話就騙得團團轉……”
“小沄啊,我有那麼好騙嗎?”宋清瀾冷哼一聲,“當誰都是你們這群愚蠢的小孩子?”
宋清沄哽咽:“求你了,她威脅不了宋家。”
電話那邊傳來清朗的笑聲:“那我就放她一馬,這樣吧,你親自把穆言給我押回來,這樣你們就隻用死一個了。”
明明帶着笑意,在宋清沄聽來卻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低吟,她渾身像墜入冰窟。
夜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細小的雪粒落到她長長的睫毛上,宋清沄捏緊了指關節,好像下定決心般,“我真的可以活下去嗎?”
她再次顫聲問道,眼神卻看向跪地不起的穆言。
“你倆體質一樣呢,妹妹。”
保镖雙手遞上麻醉針,宋清沄的指尖觸到冰涼管壁的刹那,仿佛被冰棱刺中般瑟縮了一下。
她強迫自己攥緊那支微型麻醉針,針尖抵住穆言頸動脈時,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皮膚下搏動的生命力。
推杆頂端刻度線在昏暗中明滅,她将拇指按在第三格的位置。
“對不住了。”她呢喃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雪,指節微微弓起,在即将觸底的瞬間不着痕迹地松了力道。針筒裡的透明液體堪堪降到三分之二處便停滞不前。
穆言的眼睫劇烈顫動起來,渙散的瞳孔倒映着宋清沄蒼白的臉,薄唇翕動着似乎要說什麼,最終化作一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手背。
當那具瘦弱的身軀徹底癱軟在地時,宋清沄用餘光瞥見她垂落的手掌仍在神經性地抽搐——這是麻醉劑量不足的征兆。
針管從她汗濕的掌心滑脫,在水泥地面彈跳着滾進陰影裡。
“大少爺在山下等您。”保镖漆亮的皮鞋碾過地面碎玻璃,鞋尖在金屬針管在前兩寸的位置停住。
宋清沄借着攏頭發的動作抖落針尖上的液體,月光掠過濡濕的鬓角,她回頭望向虛弱的謝婼,神色複雜,電話裡宋清瀾聲音帶笑:“好的,我會留她一條性命。”
然而等宋清沄走遠,林管家向圍着謝婼的保镖暗中打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