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五十五分,環亞集團大廈二十三層的會議室。
謝婼的高跟鞋碾過投影在地面的公司LOGO,黑色西裝掠過瑟瑟發抖的市場總監,“朋友家的小輩,來公司鍛煉鍛煉,給她安排個工位。”
當她落座時,助理小跑着呈上手沖咖啡,骨瓷杯底磕在大理石台面的聲響讓顧斯言眉心跳動。
他盯着杯沿那抹唇印——這女人連喝咖啡都帶着與生俱來的優雅。
初見之時,她也是這樣端着咖啡坐在首位,香奈兒套裝纖塵不染,而他剛幫沈妗從花叢裡撿回藍寶石項鍊,袖口的泥還沒來得及擦幹淨。
“顧總。”謝婼屈指敲了敲桌面,打斷了顧斯言的思路,“解釋下你提案裡用的為什麼是五年前發行的标準,市場在變化,消費者的标準也在不斷提升,你就拿這種東西來糊弄?”
顧斯言的後背滲出冷汗。他精心準備的PPT剛好停在“未來三年戰略規劃”,配圖卻是五年前的資料。早在半年前,最新的國标就已經強制實行,比之前的要求高了20%。
“這隻是……排版失誤……”顧斯言露出窘迫的表情,肌肉瞬間繃緊。他當然知道新标準比舊版嚴格,但生産線改造要多花八百萬。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想起上周這女人漫不經心轉着鋼筆說“技術革新不如先抓品控”的模樣。
“我記得你跟我保證過這一版是最終最完善的版本?”謝婼指尖輕劃,“或者你打算讓我在新品發行後,立馬被投訴到市場管理局?”
市場總監戰戰兢兢遞來的平闆電腦亮起待審通知——距離新品上市還剩47天,而質量認證流程至少需要兩個月。
會議室溫度驟降,法務部長開始瘋狂檢索合同免責條款。
“還有第三十七頁的技術架構……”謝婼突然輕笑:“貴公司不是号稱擁有最先進的技術嗎?我可是聽說顧總是做研發出身的。”
她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時發出重重的聲響,周圍員工心髒差點提到嗓子眼。
直到散會時空氣中仍然是一片壓抑,會議室大門尚未完全開啟,帶着焦糖氣息的身影已斜倚在感應區。
夏棠笑得眉眼彎彎,晃着半滿的馬克杯,在衆人倒抽冷氣聲中湊過來說風涼話:“怎麼生這麼大的氣啊?來喝點咖啡去去火。”
謝婼看着她手中還冒着熱氣兒的咖啡:“以後喝飲料不用加冰,你自己跳進去得了,還有,來到環亞有什麼收獲嗎?”
“還能有什麼收獲,剛剛學會了怎麼沖出總裁大人最喜歡的咖啡,”夏棠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不會真的打算把我招進來幹活吧?”
“當然不是,”穿過工位走向無人的走廊,謝婼聲音不再刻意壓低:“真正的夏棠還沒死,她今年已經大四了,雖然因為車禍暫時休學,但是也該是出來實習的時間了,占用别人身份要有自知之明,勞駕了。”
她拐進總裁專屬電梯,按下負一樓的按鈕,指尖在金屬按鍵上停留了一瞬。
“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想通,”她微微側頭,聲音裡帶着刻意的漫不經心,“顧斯言的白月光是誰?總不會……和沈妗長得像吧?你不會還讓沈妗兼職當替身吧。”
電梯裡的空氣驟然凝滞。
劇本裡關于顧斯言白月光的情節一筆帶過,隻是在二人破鏡重圓時作為小夫妻調情的潤滑劑,生死之間不改深情的沈妗和“爛掉”的白月光,顧斯言終于幡然悔悟選擇了前者。
她當然不信什麼“白月光”的深情戲碼——一個連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配談什麼遺憾?整天喊着白月光啊深情啊真愛的,明明所有選擇都是自己做的,白月光簡直是背鍋專業戶。
但如果真能找到顧斯言的弱點,捏着白月光這張牌,或許能讓他摔得更慘。
記憶翻湧。高中時代,顧斯言和沈妗形影不離,洛時雨和他們在同一所私立高中,卻從未聽說他身邊還有别的女孩。
“叮——”
電梯抵達負一樓。身後的女人沒動,謝婼回頭挑眉:“怎麼,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什麼創作機密嗎?”
夏棠忽然笑了,指尖輕輕刮蹭着電梯壁:“還沒明白?故事裡重要的女角色,除了沈妗,還有誰呢。他的白月光——就是洛時雨啊。”
“荒謬。你的NPC重複利用率也太高了,洛時雨一人身兼數職。”謝婼嗤笑一聲,眼底的譏诮毫不掩飾,“十分鐘前,我指出他的疏漏,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從二十三樓扔下去。誰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你和沈妗的共同點,是都站在他夠不着的地方。”夏棠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把高嶺之花拽進泥裡……不就是他最擅長的事麼?人呐……都愛看這樣的情節。”
她操控輪椅跟上謝婼的步伐,“洛時雨比沈妗幸運多了,沒有和顧斯言這種人關系過密,不過他還是盯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