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開安全帶，走進路邊那家挂着褪色招牌的便民超市。冷櫃的嗡嗡聲和收銀台刺耳的掃碼聲交織在一起，她随手拿了瓶礦泉水，瓶身凝結的水珠沾濕了她的指尖。

站在路邊擰開瓶蓋時，謝婼狀似無意地瞥向後視鏡——那輛黑色轎車像道不散的陰影，已經跟了三個路口，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跟丢，又不會顯得刻意。車窗貼着深色防曬膜，但方才轉彎時，她分明看見駕駛座上的男人戴着鴨舌帽的側影。

此刻黑車緩緩拐進旁邊的便利店，穿着黑色夾克的司機下車時，帽檐下的目光與她隔空相撞。男人若無其事地買了包煙，倚在車邊點燃，灰白的煙霧模糊了他探究的視線。

謝婼擰眉，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對，車牌号是江A·XY……”她壓低的聲音裡藏着鋒利的警覺。

二十分鐘後，謝婼坐在街邊小餐館油膩的塑料椅上，面前擺着份隻動了兩筷子的蛋炒飯。蔥花焦黃的邊緣卷曲着，她機械地用筷子撥弄米粒，餘光始終鎖着窗外。黑車司機似乎終于意識到獵物已經警覺，這才掐滅第三支煙，發動車子混入車流。

晚上九點，暖黃燈光像融化的蜂蜜般鋪滿客廳時，夏棠正蜷在沙發角落打盹，懷裡抱着本翻開的《有機化學》。

聽到門鎖轉動聲，她猛地驚醒，書頁嘩啦散落一地。

“你今天去哪了？”睡眼惺忪的夏棠揉着壓出紅印的臉頰，聲音還帶着睡意。

“做慈善。”謝婼彎腰換上拖鞋，擡眼時看到夏棠手邊的書。突然起了給沈妗報個成人自考本科班的想法。

夏棠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為什麼突然想到這個？”

“本來打算斷了你的生活費。”謝婼從冰箱取出氣泡水，鋁罐開啟的嗤響在安靜的房間格外清晰，“但是錢花哪不是花，就去捐希望小學了。”

“那這善事的功德算誰的？”夏棠抱起靠枕，下巴擱在印着卡通圖案的棉布上。

謝婼仰頭喝了口水，喉間的水珠順着鎖骨滑入衣領：“算小趙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幾秒。窗外突然炸開一道閃電，夏棠縮了縮脖子。

謝婼望着玻璃上逐漸密集的雨痕，忽然開口：“猜猜我今天遇到誰了。”

“誰？”

“我也不知道呢。”謝婼轉動着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金屬冷光映着她似笑非笑的唇角，“不過我猜多半跟顧斯言有關。”

夏棠的表情瞬間凝固，像被按了暫停鍵。她無意識地揪着抱枕的流蘇，直到聽見線頭崩斷的輕響。

“你猜猜沈妗為什麼要給顧斯言下藥？”謝婼繼續問道，指尖輕輕叩擊杯壁。

“可能是想看看……”夏棠突然來了精神，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如果男主真的跟其他女人發生了點什麼，還會是男主嗎？”

她模仿着學術研讨會的語氣，“根據我研究的寫作定律，貞潔是男人最好的嫁妝——顧斯言丢掉這個就不能再有資格和沈妗在一起咯。”

她放下手中盛着詭異藍色液體的小碗，瓷勺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那他們應該不會再結婚了吧？”

謝婼的視線突然凝固在那個冒着可疑氣泡的容器上：“你這裡面裝的什麼？”

“食品級亮藍！”夏棠獻寶似的舉起小碗，藍色液體在燈光下泛着妖異的光澤，“給豬肉蓋檢疫印章的顔料，很難洗掉的。”她興奮地比劃着，“我試試能不能給他臉上印個大王八，這樣女主肯定不會再喜歡他了。”

“聽起來真的很蠢。”謝婼捏了捏眉心，但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夏棠靈光乍現：“不喜歡的話……”她突然湊近，身上帶着淡淡的酒精味，“我可以試試給他畫個魅魔紋，保證丢人現眼的，不過這個比較耗時間……”她眨眨眼，濃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陰影，“可能需要你幫幫忙。”

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窗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門。謝婼望着夏棠沾着顔料的手指，忽然覺得這場荒誕的複仇計劃，或許比精心設計的商戰更有趣。

“你怎麼不說再整點夜光顔料？”

“好主意！我就知道你有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