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姐,我在聽。”謝婼将手機夾在耳畔與肩膀之間,手指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機場廣播的餘音在身後漸漸消散,“剛下飛機。”
電話那頭傳來馮姐沙啞的聲音:“老闆,夏小姐今天淩晨兩點才熄燈,現在應該還在睡。”
馮姐是謝婼重金聘請的退役雇傭兵,曾僞裝成保潔阿姨潛伏在沈妗身邊數月。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有着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和貓一般輕盈的身手,此刻正隐匿在沈妗公寓對面的面包車裡。
謝婼抵達沈妗樓下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淩晨五點的老城區漸漸蘇醒,街角的早餐鋪蒸騰着袅袅白霧,油炸食物的香氣混雜着清晨的露水氣息撲面而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腸胃不争氣地蠕動起來。
“老闆,來兩籠豆沙包。”
早餐鋪子老闆熟練地打包遞給謝婼。她點點頭,掏出手機掃碼付款。
熱騰騰的包子用油紙包着,燙得她指尖發紅。她遞給馮姐一個,自己則小口咬着另一個。甜膩的豆沙在舌尖化開,卻驅散不了她心頭的陰霾。
“謝謝老闆。”馮姐接過包子,三兩口就解決了,“夏小姐應該還沒起,她大概淩晨兩點才休息,應該不會起這麼早。”
謝婼閉眼躺靠在副駕駛座上,真皮座椅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昨夜匆忙趕路,她幾乎沒合過眼。此刻疲憊如潮水般湧來,讓她不得不趁着這短暫的空隙小憩片刻。
“老闆這是要幹啥啊,追人嗎?”馮姐人到中年,語氣中不自覺帶上幾分慈愛,“哎呦呦你看看這黑眼圈。”她伸手調整座椅角度,“我給你把座椅放平,你休息一會兒。”
謝婼剛合上眼,馮姐突然推了推她的肩膀:“目标人物疑似已經起床,燈亮了。”
“還在家裡就沒事,”謝婼翻了個身,聲音悶在座椅裡,“下樓了再叫我。”
十五分鐘後,馮姐的聲音陡然緊繃:“已經下樓了!”
謝婼猛地坐直身體,透過車窗,她看見沈妗穿着寬松的棉麻睡衣,趿拉着毛絨拖鞋走向早餐鋪。
晨光中,沈妗的側臉顯得格外蒼白,眼下挂着明顯的青黑。她買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動作遲緩得像是在夢遊。
馮姐的視線如鷹隼般鎖定沈妗的背影,突然,她的身體驟然繃直:“老闆,好像還有另一撥人也在監視夏小姐。”她指向街角一個戴着鴨舌帽和黑口罩的黑色身影。
謝婼揉了揉幹澀的眼睛,酸脹感讓她視線模糊:“誰?”
“不像是顧斯言的人。”馮姐快速敲擊手機屏幕,“顧斯言應該還沒找到這裡。我們的人一直盯着他,按照您的要求嚴防死守倆人見面。”她的拇指在發送鍵上重重一按,“已經讓人去查那個黑衣人了。”
謝婼眯起酸脹的眼睛。沈妗的反常舉動讓她警覺——印象中那個驕縱的大小姐從不早起,更遑論在熬夜後六點不到就起床買早餐。這種刻意的自律,反而透着股精心設計的表演感。
“墨鏡。”謝婼伸手,馮姐立刻遞上裝備。她戴上墨鏡和口罩,整個人頓時隐匿在陰影中。鏡片後的眼睛緊盯着沈妗公寓的窗戶,那裡隐約可見晃動的身影。
中年女人擔憂地望着她:“要不你先休息休息吧?對面就是賓館,咱們的人基本上都在那裡,視野很好。”她頓了頓,有些局促地補充,“您别嫌棄,這邊是老城區,條件不比您那邊......”
謝婼很輕地“嗯”了一聲,聲音裡帶着明顯的鼻音。熬夜加上水土不服,她的喉嚨像被砂紙摩擦過般刺痛。接過馮姐遞來的房卡,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賓館。
賓館二層的房間狹小逼仄,謝婼仰面躺在床上,打開手機。馮姐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
【07:15】沈妗前往菜市場,購買土豆、西藍花、番茄、雞蛋和五花肉。
【08:40】到達成人高考補習班,與教培機構老師交談甚歡。
【11:00】下課,在樓下餐館打包:清炒西藍花、青椒土豆絲、紅燒肉。
謝婼劃動屏幕,突然在朋友圈看到沈妗剛發的動态:三張菜肴照片配文“學習做新的菜啦,一定要好好生活”。照片裡的菜品擺盤精緻,完全不像是外賣。
“她在裝什麼歲月靜好......”謝婼将這條朋友圈反複看了五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沈妗突如其來的正能量讓她如鲠在喉,這種反常的平靜下,往往暗流湧動。
把疑似餐館裡買的家常菜擺拍發在朋友圈裡,謝婼十分不理解她到底是想幹什麼。
她撥通夏棠的電話,開門見山:“你有沈妗的朋友圈吧?給我分析一下她什麼想法。”
“什麼朋友圈?我沒看到啊。”夏棠那邊聲音嘈雜,背景音裡劉伯蒼老的聲音隐約可辨:“夏小姐,我們是有職業素養的,不能背地裡議論雇主。此外,我們家大小姐并不是不苟言笑的性子,相反她進退有禮風度翩翩......”
謝婼太陽穴突突直跳:“你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我想讓他給我表演一個‘總裁好久沒笑的這麼開心了’,”夏棠的聲音透着狡黠,“劉伯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