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銀針般刺向擋風玻璃,在玻璃上綻開一朵朵透明的水花。謝婼緊盯着前方五十米處那把搖晃的黑傘,傘下人影步履匆匆,褲腿已被雨水浸透成深灰色,在路燈下泛着冷光。
“減速。”謝婼突然開口,聲音像繃緊的弦,“保持五十米距離。”
馮姐下意識踩下刹車,疑惑地瞥了眼後視鏡:“老闆?”
謝婼眯起眼睛。雨幕中,那人的走路姿勢有種微妙的違和感——沈妗習慣性的微微内八變成了外擴的八字步,肩膀也比記憶中寬了兩分,像是刻意墊了肩墊。
她猛地抓起對講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二組,立刻回公寓确認情況!”
對講機傳來刺耳的電流聲:“收到。公寓燈暗着,窗簾緊閉,目前沒有活動迹象。是否需要向物業調取監控?”
“十分鐘内我要看到監控畫面。”謝婼的聲音像淬了冰。
馮姐突然急打方向盤,輪胎在濕滑路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老闆,那家夥拐進梧桐巷了!”
“停車。”謝婼直接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發梢。她快步追上黑衣人,在對方即将拐彎時猛地用肩膀撞上去。
“沒長眼啊!”那人踉跄着轉身,臉上帶着真實的惱怒。
謝婼定睛一看——果然不是沈妗。這張陌生的臉上甚至貼着拙劣的假痣。
她一把揪住對方領子,聲音壓得極低:“金百合小區302的住戶,跟你什麼關系?她去哪了?”
“我、我就是收錢辦事……”男人吓得結巴起來,“那女的給我五百塊,讓我穿着這身衣服在外面走一小時……”他哆嗦着掏出手機,“您看,轉賬記錄還在……”
謝婼松開手,雨水順着她的睫毛滴落。沈妗既然做了替身,就絕不會在這種小角色身上留下線索。
十分鐘後,手機震動。謝婼點開消息:“目标疑似從二樓消防通道翻窗離開,經查該處是監控死角……”
謝婼劃開屏幕,沈妗的朋友圈在半小時前更新了動态——“雨夜最适合宅家追劇學習”,背景是拉上窗簾的客廳。照片角落,電子鐘顯示的時間正是她派二組去公寓的時刻。
“讓技術部定位她的手機。”謝婼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技術總監的冷汗滴在鍵盤上:“信号最後出現在雲水河上遊……”她放大衛星地圖,“根據水流速度推算,現在應該漂到下遊閘口了……”
沈妗直接把手機扔進了河裡。這個認知讓謝婼心弦緊繃起來。
她突然想起昨天沈妗那條莫名其妙的信息:“三年前我托你保管的東西……”
記憶中根本沒有這回事。她原以為是沈妗車禍後記憶混亂,又或者是因為沈妗意外死亡,她的東西根本沒交到原身手上。現在想來——那說不定是精心設計的提示。
“夏棠,”謝婼撥通電話時,雨水正順着她的下颌線滑落,“去三樓儲物間,把沈妗的遺物全部檢查一遍。”
電話那頭傳來翻找聲:“有小熊玩偶、素銀戒指、羊絨圍巾……”夏棠突然停頓,“等等,玩偶的縫合線有問題……”
謝婼握緊手機,指節泛白:“拆開它。”
當夏棠從玩偶腹部取出那個U盤時,謝婼終于看清了沈妗布了三年的局。雨幕中,梧桐巷深處的路燈突然熄滅,像被什麼無形之物吞噬了光亮。
夏棠将U盤插入電腦接口,随着進度條讀完,她将解壓好的數據包發送給了謝婼。
謝婼點開文件,密密麻麻的數據報表頓時鋪滿屏幕,她揉了揉太陽穴,視線卻不自覺地被幾個反複出現的關鍵詞吸引——這些數據直指顧斯言的天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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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廢棄工廠的鐵皮頂棚在風中嘩啦作響,仿佛随時會被掀翻。幾盞昏黃的應急燈在黑暗中搖曳,投下扭曲的影子,像鬼魅般爬滿斑駁的牆壁。
林鏡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指尖夾着一支未點燃的煙,冷眼看着顧斯言從車上走下來。
他西裝革履,領帶微松,臉上仍挂着那副斯文從容的笑,仿佛隻是來赴一場普通的商業談判。
皮鞋踩過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
“林總,這麼晚了,約在這種地方,不太合适吧?”顧斯言環顧四周,語氣輕松,眼底卻閃過一絲警惕。
林鏡冷笑一聲,擡手示意,身後的保镖立刻遞上一台平闆電腦。屏幕亮起,畫面裡清晰地顯示——顧斯言在導師吳教授的藥瓶裡調換了藥片。
顧斯言的笑容僵了一瞬,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但很快恢複如常。
“監控?林總果然手眼通天。”
“你猜猜明天這段視頻會不會出現在警方手裡?”林鏡的聲音冷得像冰。
“有人能證明視頻裡的藥片,到底是什麼嗎?”顧斯言挑釁道。
他突然眯了眯眼,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林總,如果你早認為是我害死老師,為什麼三年了,一直不動手?”
林鏡的手指微微收緊,煙被她捏得變形,煙草從指縫間漏出。
顧斯言獰笑:“你恐怕連屍檢都沒有做吧,不然怎麼可能沒發現他真正的死因?你就是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女人,怪不得你們總是争吵不休……”
啪!
一記耳光狠狠扇在顧斯言臉上,力道大得讓他偏過頭去。緊接着,林鏡一腳踹在他小腹上,顧斯言悶哼一聲,踉跄後退,撞在牆壁上才堪堪停止。
“他所有的研究都是我個人名義資助的,不然就他那個性子,在研究院裡怎麼混得下去?”林鏡的聲音壓抑着怒意,“他可是把不少成果都給你了吧?”
顧斯言盯着她的反應,忽然恍然大悟,低笑出聲:“原來如此……你沒有拿到吳教授的研究成果。”
林鏡的眼神驟然銳利,像刀鋒般刺向他。
顧斯言的笑意更深,語氣近乎憐憫:“你手裡的東西恐怕還沒有我多吧?”
話音未落,他突然轉身沖向工廠側門,卻被早已埋伏的人一把按倒在地。
顧斯言掙紮着,西裝蹭上灰塵,領帶歪斜,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