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杭将陽台的窗簾拉上,打開客廳的燈,又将畫架椅子什麼的移到沙發對面。
指揮李一謙在沙發上坐好後,坐回自己的椅子拿起鉛筆起形。
開始畫畫時,柯杭的注意力便全集中到了畫上。他邊觀察邊畫,忽然發現肩膀那一塊兒有些不對,他開口問:“你肩膀兩邊怎麼不一樣?”
李一謙愣了一下:“我高低肩?”
“不是。”柯杭思考了一會兒,給出答案:“像是有一邊受過傷,長時間沒有動過造成肌肉萎縮,康複後努力養回來了,但還是跟健康的那邊還是有些區别。”
說完,他自己臉先黑下來:“你肩膀受過傷?我怎麼不知道?”
李一謙奇道:“這也看得出來?”
“嗯,怎麼搞的?”
李一謙遲疑了片刻,在猶豫要不要說,就見柯杭停下筆,沒再畫,歪頭看着他,眼裡沒有平時的慵懶,冷冰冰的。
“去年國慶放假,和他們打籃球,肩膀扭傷了,那段時間打了石膏,左臂确實沒怎麼動過,細了一節,後面鍛煉恢複回去了。”
越聽心頭越驚,柯杭抱有些僥幸心理:“當時你爸媽知道嗎?”
李一謙沒有動,說:“不知道。”發現柯杭的表情不對,他連忙找補,“但我姐知道。”
“可是她沒告訴我啊。”
兩人隔得不近不遠,剛好能捕捉到對方臉上的每一個動作。
“她回去照顧你了沒?”
李一謙點頭:“照顧了。”
柯杭卻不信。
他知道李一謙一直是個獨立的小孩兒,就像現在在外闖蕩隻報喜不報憂的那種兒女,所以不信。在桌上找到手機,作勢要給李一妍打電話。
李一謙趕忙起身阻止他。
柯杭聲音很冷:“不準動。”
“别給她打了,我跟你說。”李一謙在柯杭的眼神壓迫下坐回原位。
柯杭緊握着手機,深呼一口氣:“說。”
“我姐确實照顧我了,回來了兩天,太忙了,我就讓她回去了。”
柯杭面無表情:“她也真放心你。”
如果他知道李一謙受傷了,他還管個屁的尴不尴尬,直接回去照顧人了,也不會回去個一兩天就走。
可是“如果”隻是想象中的結果。
“哥,你在心疼我嗎?”
柯杭微笑,露出森白的牙齒,咬牙切齒道:“心疼狗都不心疼你。”
李一謙像在牌桌上勝利的賭徒,洋洋得意:“我就知道,所以沒告訴你。”
“你是狗啊。”柯杭能看出他在緩和氣氛,但還是氣急。
李一謙:“你不是說我像你以前養的小狗嗎?”
“你是真的狗。”
“現在都不疼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李一謙央求,“繼續畫吧哥。”
柯杭放下手機,走到沙發前蹲下,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他肩周的骨骼,心疼道:“不要再有下次了。”
李一謙說好。
柯杭坐回位置繼續畫,但看向李一謙的眼神裡,總多了些情緒。
是心疼。
剛才他短暫的埋怨過李一妍的不負責,李一謙爸媽的不關心。但現在他更責怪自己的别扭,也恨自己不夠坦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李一謙的肌肉緊繃起來,有些擔憂地起身:“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哥,”李一謙叫他,語氣帶着些哀求:“你不要這樣看着我。”
用這種心疼的、憐惜的、溫柔的眼神看着我,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不擇手段的惡人。
柯杭頓住腳,視線往他腰下看去,頓悟了。
兩人相顧無言,哦不對,他們根本不敢看對方。
這種情況在以前畫模特時也有發生過,但他都沒在意過,他隻在意自己畫沒畫好。
可李一謙又跟那些人不一樣。
最後還是柯杭開口打破沉默:“你要不去解決一下?正好回來就可以換個動作了。”
李一謙深深看了他一眼,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就出來了。
那處還半硬着。
柯杭:”?你不......”
李一謙搖頭,“不用管。”又善解人意地問,“會影響你畫畫嗎?”
“不會。”柯杭秒答。
反應過來自己回答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李一謙已經換了個動作,躺在沙發上,頭枕着他剛才随手放在那兒的抱枕,将肩膀遮住了一些。
柯杭調整心情,刻意不去看他的腰腹之下。
可是眼神總是情不自禁往下瞟,視線總會和李一謙在空中交彙。又是這種野獸看獵物的眼神,兇狠,但又不完全,裡面還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緒。
秉持着良好的職業操守,柯杭面不改色的畫完了模特的上半身。
他終于忍不住了。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
半小時前李一謙說的話,被他還了回去。
“為什麼不能這樣看?”
“你說過不能看你嗎?”
“哥,那我該看哪裡呢?”
一下子冒出來的三連問,讓柯杭啞口無言。他掩面,指聲戾氣:“把你眼睛閉上。”
李一謙順從地閉上眼,自以為很小聲的嘀咕道:“閉上了我腦子裡也看得見你呢。”
柯杭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