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入冬說來就來,十一月底,最低溫已經跌到個位數,一到晚上妖風還特别猛,夜雨十分頻繁,說下就下,幾人最近都不騎車上學了,改坐公交。
淩佑今天和其他幾個同學被班主任喊去辦公室說競賽的事兒,弄的有些晚,這會兒在車站快要凍成一尊雕塑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徐聞欽,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和自己的是同款,徐聞欽擡眼掃過來也看到了他,兩個人隔着一條馬路相望。
徐聞欽腦子裡不知道哪根弦接上了——不是順路嗎,怎麼他坐對面的車?
淩佑小跑過來,說話都冒着白氣,“你怎麼還沒走?”
徐聞欽說,“今天輪到我和班主任談話,聊晚了點。”
“哦,聽高洋說過,你們班主任早中晚選三個學生去面談……”淩佑看着面前的人,“你穿這個顔色挺合适,不像我這黑不溜秋的。”
徐聞欽掃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又看了看淩佑,“靠,同款。看來拼臉的時候到了。”
淩佑貧嘴,“那我更勝一籌。”
徐聞欽也不甘示弱,“要點兒臉行嗎,這位兄弟。”
淩佑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沒摸着,看來是沒有。兩人都笑了,笑完都在原地剁腳蹦跶,喊着冷。
徐聞欽問,“你餓嗎?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面店,去吃點暖和一下。”
淩佑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還真有點想吃東西,“可以啊,你請客嗎,我的錢昨天剛充了遊戲。”
徐聞欽擡手一揮,“跟上吧,大爺帶你吃肉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沿着馬路走,剛走出去不遠,等了很久的公車從旁邊滑過。徐聞欽和淩佑看着那白色尾氣消散風中,對視了一眼,沖着車尾雙雙豎起了中指。
淩佑罵道,“什麼破車,等了半天都不來,決定不等的時候,它又來了。”
徐聞欽想到了一些事,歎了一口氣,“很多事都是這樣的。”
一心等的時候,它就像是故意和你捉迷藏,怎麼也不肯現身。直到你耗盡了力氣,決定不等了,決定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它卻偏偏出現了。
好像在說,你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我隻是開個玩笑的呢。
可是,誰的真心容得起開玩笑。
“對了,”徐聞欽倒退着走,看着淩佑問,“我剛出來的時候看你在對面等車,你家的方向不是和我家順路的嗎?”
淩佑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被妖風吹麻了的腦細胞垂死驚坐起的一通風暴,各種理由編了一堆,最後憋出一句實話,“其實不順路。”
徐聞欽.....
淩佑說,“我當時就是想送你一程。”
徐聞欽聽到這話腳步一頓,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慢了兩步轉過身,和淩佑并肩往前走。
“謝謝你的巧克力啊。”徐聞欽找了個話題說。
淩佑問,“味道怎麼樣?”
“挺好的,特别甜。”
“你喜歡就好。”
走了一段兒,淩佑突然一把拽住徐聞欽,攔在他面前,湊過去伸出舌尖,“你看,我舌頭好啦。”
徐聞欽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他上身微微後仰,視線直勾勾的看着那一小截粉紅舌頭。
他眨眨眼睛,看着看着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心口爬出一隻柔軟又調皮的小蟲子,活蹦亂跳的沿着他的四肢百骸到處遊走,引的他頭皮都開始發麻。
不知怎麼的,徐聞欽憑空生出一種很想湊上去咬一口的沖動,這靈光乍現的突兀又離奇,徐聞欽深吸一口氣,冷空氣嗆在嗓子眼,他忍不住輕咳了起來。
他側過頭去清了清嗓子,緩過來以後,聲音還有些啞,“你不說我都要忘了,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
淩佑逼近他,“你想反悔啊?”
徐聞欽不說話,笑眯眯的看着他。
淩佑靠了一聲,“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徐聞欽沒憋住,笑道,“說吧,什麼要求?”
淩佑站直身子,義正言辭的說,“我要吃紅燒肉,不過你做一人份就可以了,我自己一個人吃就行。”
徐聞欽想到高洋每次都搶他飯盒的樣子,估計明天給淩佑的紅燒肉也難逃魔爪。
他點點頭,“行,我明天早上偷偷的給你,不讓高洋知道。”
‘偷偷’兩個字不知道怎麼的就戳中了淩佑的心,這貨笑的原地打轉。其實舌頭的咬傷能疼多久呢,估計第二天就好了,可是淩佑把着這個承諾不放,莫名的就想要點什麼專屬于他的東西。
這段時間徐聞欽沒少給他們帶飯,可是淩佑覺得,既然你給了我一個承諾,那就必須得是隻給我一個人的。
淩佑很是滿意的浪了一會兒,走過去的一路上都像脫缰的野馬。
兩人去吃的牛肉面,按照高洋的話說,這家的牛肉才是實打實的肉,一點兒都不參假。
兩大碗牛肉面上桌,淩佑加了蔥花,徐聞欽加了香菜。
“你不吃蔥花?”
“你不吃香菜?”
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完都笑了,徐聞欽搖搖頭,“原則問題,不吃蔥花。”
淩佑雖然不理解為什麼徐聞欽喜歡吃香菜卻不喜歡吃蔥花,但是想着估計就跟自己一樣,也便沒多說了。
勁道的面條和着調料拌開,淩佑吃了一大口,熱氣騰騰的面,配上牛肉骨湯的香濃,一下子驅散了夜晚的寒氣。
“你怎麼發現這家店的,”淩佑吹了吹,又吃了一口,“能直接牛肉鋪滿,還都是大塊的肉不是片片,15一碗超值了。”
徐聞欽說,“剛開學那會兒,高洋帶我來的,雖然位置挺偏,但味道真的好。”
“喔,”淩佑筷子一頓,漫不經心地道,“感覺你倆關系挺好的。”
徐聞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發出了一個疑問的單音節,“啊?”
淩佑這才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句錯話,按理說高洋和他這從小到大的竹馬關系更好,和徐聞欽那都是因為同班才開始玩到一起的,這會兒這麼一說,氣氛有些微妙的詭異。
“我是說...高洋這貨跟誰都能玩的開,”淩佑摸了摸鼻子,低頭繼續吃,“吃面,吃面..”
淩佑愛吃辣,可是這家面館的辣椒特别實在,他一開始沒注意多加了兩勺,這會兒感覺嘴唇麻的都不是自己的了,灌下了一瓶水,還嘶嘶的倒吸氣。
“都跟你說了他們家辣椒後勁足,你還不信。”徐聞欽塞給他一張紙巾,“把眼睛擦擦吧,你這汗都要滴進去了。”
淩佑接過紙巾,眼睛低垂,黑發紅唇襯的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徐聞欽嚼着面,擡頭不經意間看到了淩佑細長眼睛上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像一把扇子一樣,一下子搖進了徐聞欽的眼裡。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摸了一下,他渾身忍不住的打了個顫,一口面卡在嗓子裡,嗆的眼淚都出來了。
徐聞欽丢下筷子,連忙捂着嘴跑了出去,他喘了半天喘不上氣,感覺差點窒息。
淩佑拿着水沖出來遞給他。
終于把卡住的那一小截面條咳了出來,徐聞欽紅着臉,嗓子都啞了,罵了一句卧槽,再也不說話了。
淩佑拍他的背,“怎麼好好地吃個面條都能把自己嗆成這樣。”
徐聞欽喝了幾口,心裡直罵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好好吃飯非要心猿意馬。
“沒事兒,不小心吸進去了,”徐聞欽嗓音沙啞,說到後面又沒聲了,狠狠的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