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更衣室裡，皮膚上的的溫熱還在，腰間的手掌也未離去，徐聞欽聽着場館裡時不時有籃球落地的聲音，咚咚咚的，仿若他此刻淩亂的心跳。
聚餐的時候，徐聞欽沒喝酒，隻說明天還有事兒。
鋼琴比賽，徐薇甯把徐聞欽送到大劇院以後就回公司了。
青少年鋼琴大賽，别人家的青少年都有家長陪着，徐聞欽給徐薇甯拍了張人山人海的照片發了過去，“我感覺我很孤獨。”
徐薇甯回了四個字，“開會勿擾。”
簡直就不是親媽了。
徐聞欽憤憤，一個人窩在後台角落裡拿着手機看視頻，淩佑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你不厚道啊，你怎麼都不跟我們說？”
徐聞欽，“那個……”
“哪個哪個，你現在在哪裡？”
徐聞欽說，“我已經在大劇院了。”
“你一個人嗎？”
徐聞欽嗯了一聲。
“靠，那你等着，我們去給你當親友團。”
過了二十幾分鐘，淩佑他們到了門口，打電話讓他出來接人，徐聞欽拿着選手參賽證，和門口的保安打過招呼以後，終于把人接了進來。
雷鳴環顧一下四周，感歎道，“這麼多人！”
徐聞欽帶他們到觀衆區，“比賽的大概有二十幾個選手吧，其他人都是親友團和觀衆。”
淩佑說，“那咱們這陣容算是比較龐大了吧，整個籃球隊都過來了。”
徐聞欽扶額，“你們牛.逼。”
徐聞欽讓他們自己找位置坐，“馬上開始了，我要去後台做準備，你們先坐着等等。”
高洋說，“行，你去吧，加油拿個第一名回來，哥晚上請你吃宵夜。”
一旁的向雯雯也沖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随即便拽上了高洋的胳膊，徐聞欽一臉“你什麼情況”的表情，高洋給他點了點頭，意思是回頭再跟你說。
徐聞欽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淩佑卻一把拉住徐聞欽，塞給他一顆糖，是徐聞欽平時最愛吃的那一款。
他把糖紙拆開還給淩佑，自己把糖吃了下去。
他的順序是倒數第三個，比賽一共需要彈奏兩輪曲目，一個是固定曲目，還有一首是自選曲目。
徐聞欽的固定曲目彈的是《夜的鋼琴曲》的一個選段，淩佑坐在看台上錄視頻，覺得真他媽絕了，這人不僅成績好，會做飯，還會投三分，不僅會投三分，還會彈鋼琴，不僅會彈鋼琴，還大眼睛紅嘴唇白皮膚……媽的，是個寶。
“卧槽，欽哥這種人應該是咱們的對手吧，這樣的人哪個女生不喜歡。”雷鳴感歎，一轉頭看到淩佑在拍視頻，湊過去小聲說，“你幹嘛呢。”
淩佑視線一直在手機上，“不明顯嗎？我錄視頻。”
“對啊，你錄視頻幹什麼？”
淩佑被埂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起來，“徐聞欽讓我幫他拍的，好歹也是個大賽，不留點兒影像說不過去吧。”
雷鳴點頭，“也有道理，诶你說同樣是人，别人為什麼就這麼優秀，你别說讓我去彈鋼琴玩兒樂器了，我特麼的連唱歌都跑調。”
淩佑聽着雷鳴彩虹屁吹起，心裡隐約升起一絲自豪的感覺，“是吧，我也覺得他挺不錯的。”
“是個值得交的哥們兒。”雷鳴表示認同，“其實你們這幾個，我最喜歡他，相處起來的感覺很舒服，對胃口。”
淩佑沒有接話，一心看着台上表演的徐聞欽，拍視頻的手穩穩當當，一點兒都沒有抖。
第二輪演奏曲目是自選曲目，徐聞欽在原作的基礎上加了一些自己的創作，整首曲子前半部分都是一種壓抑沉悶的情緒，慢慢的，徐聞欽彈奏的節奏越來越快。
他閉着眼，長指行雲流水的在琴鍵上翻飛，曲子升調，像是被牢籠束縛的心極力尋找一個出口，他在撕扯，在怒吼，在抗争。
那近乎是一場博弈。
淩佑有些呆滞的看着舞台上的燈光變幻，他第一次感受到，藝術真的是帶有力量的，聚光燈下的那個人孤獨的坐在那裡，卻又一點兒都不寂寞，他就是這首詩，這部曲，就連他擡頭的動作都是其中的音符，帶着那股抗争之力而來，轟然砸向淩佑的心。
結束，徐聞欽按下最後一個琴鍵，他的手停在半空，燈光穿過，淩佑似乎覺得他是透明的。
徐聞欽緩了一下情緒，起身向觀衆席鞠躬，他的表演到此結束了。
“啊啊啊啊啊欽哥，你最棒，欽哥厲害，太牛.逼了！！！”高洋站起來大叫，拿着他的帽子不停的揮舞。
徐聞欽給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下舞台往後台走去。
高洋還在激動，側頭一看，“诶，淩佑呢？”
雷鳴也一臉懵，“剛才不是還在這兒嗎？”
徐聞欽從台上下來，後台選手和工作人員依舊擁擠，他一路往裡走，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嘈雜。
徐聞欽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他沒能參加的那一次比賽，他一個人窩在家裡看着腫起來的手腕，流淚的場景。
身邊有人拉了他一下，仿佛是工作人員跟他說着什麼，徐聞欽開口，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隻好推開他，一路往洗手間沖了過去。情緒壓不住，胃裡便一直翻攪，徐聞欽趴在洗手池裡幹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他耳邊嗡鳴，依稀聽到有人跟他說：你還很年輕，這個情況還不嚴重，完全是可以矯正過來的……
你要相信我們……
這個病就是畸形的，心理和精神上的錯誤認知障礙，你現在隻是一個思維誤區，覺得自己喜歡男生，但是男孩子肯定是隻會喜歡女孩子的……
你這是病……
是病……
他咳的面目通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嗓子撕裂般的疼，徐聞欽狠狠的咳了幾聲，撕扯的痛感打碎了幻境，徐聞欽感覺清醒了一點。
這首曲子是他對自我的抗争，隻是他剛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點兒沒控制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