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種錯覺，當你失神的看着某個東西的時候，多麼遙遠，就有多麼接近。

“淩佑，我有話跟你說，你給我幾分鐘的時間，”徐聞欽站在他面前，深吸了一口氣，“我喜歡事兒來了直接解決，不喜歡這麼冷着放着。我真正認識你的時候是在九月份，那時候軍訓結束，我們在學校籃球場見面的，你還踩了我一腳，記得嗎？”

淩佑想起那天的場景，他怎麼不記得，他甚至說得出徐聞欽那天上衣的牌子和顔色，他那天真的太好看了。

徐聞欽看他不說話，隻好繼續開口，“有一次我倆吃完牛肉面回家，我媽跟我說她談戀愛了，可能要結婚的事情，好像到了十二月我才第一次見到你爸爸，我壓根就不知道你是淩展銘的兒子，你也從來沒有見過我不是嗎，這件事情，你和我都沒有錯，為什麼你現在要這麼對我？”

淩佑看着徐聞欽薄唇輕啟，一下子說出了這麼一大段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徐聞欽的嘴巴，覺得一張一合之間有點可愛，像他昨天早上吃過的果凍一樣。

那果凍很甜，他膩了一早上。

徐聞欽看他不說話，鼓足的勇氣像漏掉的氣球，洩掉了一大半，他強裝鎮定，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聲音都有些顫， “你沖我冷戰耍脾氣我能理解，可是你的态度就好像抹掉了之前咱們之間的一切，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這個我不能接受！在這件事情上，你覺得你是受害者，可是我也沒有罪。其實我也可以像你一樣，我也可以看都不看你一眼，或者拉黑你，最好再轉個學，咱們老死不相往來算了，大人們要結婚是他們的事情，但是……但是我還是想挽回一下。”

我想看看，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在乎我。

淩佑的心一陣陣的發熱，明明這五月的天已經很熱了，可是此刻他卻覺得從頭到腳，滋滋的冒汗，頭皮都開始發癢。

“徐聞欽，你說的話，是真心的嗎？”淩佑問他。

徐聞欽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語調裡怎麼好像多委屈似的。

他點頭，“真心的！”

淩佑退後兩步，和他離了一點兒距離，“我奶奶說你是個好孩子，會彈鋼琴，學習又好，她說我一天到晚隻會玩遊戲，可是我在咱們學校高一最好的班啊，我也熬夜複習，我考試一直都沒掉出過年級前十，有時候還能拿個第一，我籃球也打的很好。我爸好像……呵，他也很滿意你，我上次說你是個拖油瓶，他還跟我生氣，說我沒有教養……其實我姑姑之前是站在我這邊的，可是見到你以後她就叛變了，她很喜歡你，我那天說了幾句你們的不好，她反過來教訓我說我不懂事，說我自私就想看我爸孤獨終老……”

徐聞欽越聽心裡越堵，一點底氣都沒有了。

淩佑咬咬舌尖，“我曾經想過，我到底是羨慕你還是讨厭你，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也許我是羨慕你，因為我知道了為什麼他們都喜歡你，你有多好我知道……”

但是我的矯情，我的失落，我的不安全感，我的孤單，你知道嗎？

從一家子的中心變成了一個像在看戲的觀衆，一言一行都是錯，這樣的感覺，你知道嗎？

徐聞欽喊他名字，“淩佑……”

淩佑低頭自嘲的一笑，“包括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又在耍脾氣，我幼稚，也許連你都覺得這本來是件好事，為什麼我的态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淩佑看向他，“我不是想求一個輸赢，我隻是………”

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開始是無法和那種被抛棄被排除在外的孤立感和解，如今卻覺得，這件事把他和徐聞欽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他的喜歡和愛戀從此将見不得光。

這件事情上他從來沒有赢過，現在更加有種……要徹底輸了的彷徨。

晚自習的鈴聲接踵而至，徐聞欽緊張的看着淩佑，下意識的想伸手拉住他，他怕淩佑走，又怕他不走。

徐聞欽明白淩佑話裡的含義，明白他為什麼遷怒在他身上，他不想可憐淩佑，此刻卻又很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去抱着他。

兩人氣氛詭異，教務處巡查主任的燈光掃過來，沖兩人喊，“都上課了你們幹嘛呢，你們哪個班的？”

“啪”一聲，像是籠罩着兩人的玻璃罩子被擊穿，炸裂的碎片紛飛，兩人心喊不妙，齊罵了一聲卧槽，拔腿就往班上跑，主任在後邊追，大腹便便的老主任跑了幾步就被甩開了，沒追着。

徐聞欽跑到樓梯口一個勁兒的大喘氣，大熱天的從校道狂奔到教室，差點要了他的命。

他回頭看淩佑，淩佑也正好擡頭看着他，兩個人就這麼一上一下的看着喘的像條死狗的對方，不約而同的都笑了出來。

“你别生氣了成嗎，”徐聞欽靠在樓梯欄杆上看着淩佑，“我給你做一個月的飯，不，不限時間，你想吃我就給你做，補償你的心靈創傷好不好。”

淩佑爬上去，跟他面對面站着，猝不及防的伸手捏住了他的臉，像以前經常做的那樣，“你就嘚瑟吧，你是不是覺得很自豪。”

徐聞欽含糊道，“你全家人都愛我，我能不自豪嗎。其實我媽也可喜歡你了，誇你比我長得高長得帥。”

“就會說好聽的，”淩佑看着他，終于問出了這些天一直想問的話，“傷口還疼嗎？”

徐聞欽搖頭說不疼，随後又說了句什麼，太含糊，淩佑沒聽清楚。

樓下又跑上來兩個人，淩佑吓的手一抖，以為是老師追上來，一看不是，“蘇末迪？你倆不是早走了嗎，怎麼才上來。”

程煜說，“我拉肚子。”

徐聞欽，“……”

淩佑嫌棄，“糊弄誰呢，你拉肚子還能笑得出來？”

程煜沖他做了個鬼臉，“我拉肚子我減肥，我高興，管得着嗎你。”

蘇末迪走過去拽住程煜，“浪什麼，趕緊回去。淩佑，你不走啊？”

淩佑沖徐聞欽笑了一下，“那我先回班上了，你也趕緊回去。”

蘇末迪挑眉，“喲，和解啦？”

淩佑給了他一拳，拿程煜的話回他，“管得着嗎你。”

徐聞欽回班上剛坐下，淩佑的短信接踵而至，“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徐聞欽嘴角微揚，“你有多好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