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拖到了高考出分,要是擱在以前,她死在這個縣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都是白死。
尾生拿出手機,忽略上面叮叮當當的信息和十幾個未接電話,把早就寫好的文章内容改了改,配上自己被砸破的後腦勺照片打包發出去。
不知道營銷号會起什麼名字,是《強拆之下無完卵,你我窮人難幸免!高考狀元被開瓢,誰來主持公道?》,還是《高考狀元也當釘子戶?天價老院内藏孤墳!》
“喂喂喂,能不能别笑得這麼陰恻恻的?!你好吓人啊!”
“吓人?有麼?”尾生挺直的肩膀垮下去,抹了把臉回頭,她癟癟嘴,“岚姐你帶藥來沒啊?我頭好……”
身後空無一人,尾生有些茫然地閉上嘴,把痛字咽下去。
不是豐岚?那是誰在說話?她精神終于出問題了?
半灘夕陽如殘血,石榴樹影蓋在尾生身上,老房子的堂屋黑洞洞的,穿堂風卷起帶着火星的紙錢,細碎的嗚鳴繞着她打個旋又被吞噬,老院一動不動,靜到讓人發慌。
一隻烏鴉不知何時出現,單腳站在墓碑上,靜靜地望着尾生的後腦勺。
後背涼飕飕的……尾生舔了舔幹澀的唇,慢騰騰開口:“媽?”
烏鴉動作一頓,翅膀轉了個彎,照着她後腦勺狠狠扇下去:“你說誰是鬼?”
嘶…疼是次要的,這裡怎麼會有人??尾生彈射起身,速度之快堪比小火箭,離遠了才發現墓碑上站着的鳥,兩隻小眼睛滴溜溜的,比羽毛還黑,正歪頭看着她。
“龍尾生是吧?我是烏,你可以叫我烏大人……”
烏鴉叭叭叭口吐人言的場面堪稱玄幻,尾生眨眨眼,又眨眨眼,所以她的精神還是出問題了吧?她的精神出問題了!她現在就去廟裡去去晦氣。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想法,一道幽黑的光籠罩了她,烏鴉繼續叭叭,尾生拳打腳踢用血抹都沒用,隻能被迫接受。
“……簡單來說就是,世間有神,而你,被選為新神。雖然隻是縣城隍,還是實習期的,但對于你一介凡人來說也是邀天之幸了。”
烏鴉不大的眼睛裡寫滿得意,這種天大的好事落在你身上,爾等凡人還不謝恩?
尾生不說信不信,她敲敲眼前的黑色牢籠,用那種十分懷疑的表情上下掃視它:“口說無憑,既然是神,那你證明一下吧?”
烏鴉本來等着她謝恩,被這麼一打量就有點奓毛:“我都說話了你還不信?”
“那誰知道呢?山野精怪也會說話啊,誰知道你是什麼東西。”
烏大人委屈,但烏大人不說,它盯着尾生看了會兒,揮揮翅膀在她頭頂降下一道雷。
小小的蘑菇雲散盡,尾生從乖巧學生妹變成underground爆炸頭,但不疼了,凝結的軟痂帶着發根一起脫落,傷口已經愈合長出嫩肉,輕輕一按有點涼有點癢。
雖然少了一大塊頭發,但爆炸頭也看不出來就是了。
……
接受了,徹底接受了。
事實勝于雄辯,世界徹底玄幻。
按着突突跳的太陽穴,世界觀被推倒重建的震撼和休息不足外加失血過多外加被雷劈讓尾生的聲音有種麻木的沙啞,她忽略烏鴉話中宏大的空話和自我吹噓,問題直指核心:“所以,為什麼是我?”
“嘎嘎!因為你幸運啊!你的血跟此地殘存的城隍神力勾連,然後還正好符合用人條件。”
不知何時,墓碑上的血迹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但石頭表面變得更加光滑,生硬的刻字變得更加協調,有種厚重古樸的流暢感。
“所以是巧合……”
“不!是機緣!”烏鴉煽動翅膀拍拍墓碑:“這塊原來是城隍廟的門檻,後來廟被山洪沖塌,它埋在地底下。再後來就不知道被哪個缺德帶冒煙的挖出去賣了。你能買到它,以血覆之,此乃‘命’,你有成神之命。”
“城隍護不住自己的廟?”
“那時候是空廟,裡面沒神…哎呀你問那麼多幹嘛,你幹不幹啊?”烏鴉像個有KPI的中介,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嘎嘎你不用想了,我查過了,你真的很适合幹這行。六親緣淺,為人疏淡,心志堅定,正直機敏……”
“最重要的是,”它解開束縛,飛到尾生眼前,神神秘秘地眨了眨那雙綠豆眼,一字一頓道:“人命危淺,實乃陰官上上之選!”
人命危淺,出自李密《陳情表》,意思是,“我短命?”
“嘎嘎嘿,是這個意思……”正說着,前院的院門被人推動,來送藥的豐岚終于到了。
尾生眼疾手快地捏住烏鴉的喙,另一隻手掐住它的翅根,照着院牆外用力一甩,走你——
“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