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大風，月光飄蕩，樹影搖曳，大門的鎖似乎咔哒一聲，但風太大了，不确定，隻有耳邊的心跳聲越來越響。

砰砰，砰砰。

手心指縫被汗水洇透，尾生在衣擺上用力蹭了兩下，省得待會拿刀打滑。

大門口，白天用石頭砸尾生的矮瘦男正在撬鎖，他壓着嗓子：“鎖眼裡生鏽了，還得兩分鐘。占哥，那丫頭不會跑了吧？”

金鍊男也就是占哥，焦慮又興奮地搓手，一方面殺人這種事他沒幹過，心裡既緊張又期待，一方面尾生下午說的話還在耳朵邊，他要是殺了人，真能拿到那麼多錢麼？

“啊？哦，不着急……後院那邊有人守着，你放心跑不了她。”

“動手的就我們倆？”見對方點頭，小個子男眼底竄起綠光，他嘿笑着，手上速度快了不少，“那丫頭長得不錯，我……”

占哥正要說話，腦子裡突然浮現尾生逼退他的那一眼，不知道怎麼的，出口的話就轉了一道彎：“少放狗屁，趕緊幹活。”

鐵絲在鎖眼深處一推，門開了。

小個男的目光穿過門縫，樹影飄搖月糜麗，黑漆漆的堂屋像一座沉睡的巢，他不無遺憾地想，可惜了。

兩人的目光隔空對上，矮瘦男一無所知，尾生握緊了手中刀。

11:38，還有22分鐘。

二對一她不是對手，就隻有出其不意，尾生挪動幾步藏在門後，她與黑暗融為一體，安靜又專注地看着門開，看着兩人一步一步接近，琢磨着先下手為強。

肩膀卻突然一沉，烏鴉悄無聲息地出現，爪子幾乎紮進尾生肉裡，神叨叨地搖頭晃腦，嘶啞的聲音鑽進她耳朵眼，“你的命數就在今天。”

尾生抖抖肩膀沒能颠走它，也就懶得理，她透過窗戶盯着逐漸走近的兩人，舔舔幹澀的唇：“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卸載土豆小說。”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正門前，矮瘦男故技重施，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進來，“動作要快……扔到後山上去……附近早沒人住了，嚷嚷起來也不怕……”

烏雲遮蔽月光，堂屋内沒有一絲光，倆人進來後就不說話了，輕手輕腳地往裡走。

尾生縮在黑暗裡，假裝自己是一個不會呼吸的擺件，她保持這個姿勢太久，身體已經開始僵硬。

烏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消失了，尾生在大腿上蹭幹手汗，緩慢無聲地活動着手指。

11:40，還有20分鐘。

偷雞摸狗的人擅長走夜路，但尾生對這裡更熟悉，她重新握好刀，在兩人微微拉開距離時猛地沖過去，走動時的輕微聲響驚動了占哥，他回頭看見尾生，下意識大喝，“咋在這？”

——壞了。

尾生顫抖的手一定，照着矮瘦男肚子就捅，矮瘦男聽到聲音轉身，看見刀人都傻了，他胡亂伸手去擋，小拇指戳到尾生左眼，疼得她冷汗直冒，差點沒站住。

尾生順勢蹲下身，咬着牙一刀紮在矮瘦男小腿肚上。斜上入刀，紮得賊深，矮瘦男一時間連自己私闖民宅都忘了，殺豬似地嚎起來。

似乎是紮到了大動脈，拔刀的時候一股血飚出，噴濺在尾生臉上。

溫熱的，鐵鏽味，有點腥，順着她的鼻梁往下淌，尾生茫然地眨眨眼。

11:48，還有12分鐘。

“啊……！”矮瘦男砰的摔倒，臉色是黑暗都掩蓋不住的猙獰陰狠，“操，占哥抓住這小賤.貨！我他媽弄死她……媽的……”

占哥沖過來，趁尾生愣神，踢掉她手裡的刀，抓着她兩隻手反剪到身後。防着她叫，矮瘦男忍着劇痛将提前備好的抹布塞進她嘴裡，對着她的臉舉起了剪刀。

噗嗤——

噗嗤、噗嗤……

11:53，還有七分鐘。

上下揮動不停的剪刀逐漸慢下來，屋裡漸漸沒什麼聲了，隻有一地血，溫熱的，鐵鏽味，有點腥。

11:55，還有五分鐘。

巷子口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隐隐的交談聲被夜風送過來，地上模糊的血肉緩慢顫動。

“快走！警察來了！”

“不可能！張老闆不是說打點好了麼？！”

“你以為都跟咱們一樣沒底線？”占哥拖着一條腿被廢的矮瘦男，急匆匆地從後門離開。

00:00，一束白光照在尾生臉上。

窗外，月到中天，烏鴉站在墓碑上，眼中閃爍紅色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