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在震顫在呼吸,像一陣陣歡欣的浪潮,彙聚在尾生腳下,與她的心跳聲重疊交融,如同長出新的手腳,世界向她敞開懷抱。
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
但這種玄妙的感受僅僅一瞬間就結束,并未持續多久,手腳還是熟悉的手腳,沒有任何變化,神的力量更是沒看見。
未曾求職就業過的尾生,自以為足夠謹慎的尾生,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她看向烏鴉,頭頂緩緩扣出一個問号。
?
“别這個眼神看我,你還沒有收集到足夠的信仰,當然什麼都感覺不到。先處理眼前的事,你會知道的。”
這次尾生主動打開了門,門外矮瘦男和占哥愕然地看着送上門的少年,這咋回事?她聽到聲音了?那還不跑是打算,求饒?
矮瘦男甚至到大門口看了一眼,沒有警察啊,這姑娘是吓瘋了麼??但也不能拖太久,萬一她叫喊起來有人過來就毀了。
“丫頭,冤有頭債有主,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們也是沒辦法。”占哥給矮瘦男使個眼色,兩人朝着尾生圍過去。
矮瘦男抄着自己的大剪刀沖過來的時候,尾生太陽穴直突突,幻痛再次從骨頭縫裡翻上來。
但她什麼也沒做,隻是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靜而認真地問:“真要這樣?殺人是死罪,張老三給你多少錢,買你們家三代人的人生?”
傻.逼,那可是三十萬!
矮瘦男最讨厭這種年紀輕輕沒苦過還什麼都有的人了,他撲過去,剪刀高高舉起,先剪爛她這張嘴!
剪刀戳上去,當啷一聲,像砸在鐵闆上,力道反回來震得人手發麻。
風停樹靜月清明,尾生身後升起巨大的翅膀虛影,烏鴉飛起來,陰影籠罩院中的兩個男人。
“渎神者,奪其壽,貶其形,入畜生道,輪轉三生——”
話音剛落,矮瘦男嘎巴一下就死了。剪刀脫手甩出,他呼吸驟停,仰面倒下去,臉色迅速變得青紫發烏,手腳抽搐着,像一塊剛被切開的新鮮的震顫的牛肉。
“這麼……帥?”
烏鴉攤開翅膀趴回她肩膀上,流光溢彩的羽毛都不亮了,它恹恹嗯了一聲,氣若遊絲地道:“入職禮包,以後沒有了。”
與此同時,尾生腦子裡突然閃現一根粗壯的香,最底下點亮了淺淺一層,不仔細甚至會被忽略,傍邊标着數字五。
“恐懼是信仰的一部分。”烏鴉說。
隻有尾生能看到烏鴉聽到烏鴉,于是在占哥眼裡就是,尾生一擡手,黑光閃過,矮猴就死了。他又後悔又害怕,想跑吧,腿肚子轉筋,不跑吧,怕是小命不保。
尾生正新鮮呢,她竟然能看到矮瘦男的鬼魂!他在屍體旁打轉想回去,發現回不去之後開始七竅流血,張着嘴呆呆地站着。
她五指輕輕抓握又放開,把這隻新鬼推到占哥眼前,問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剛剛橫死的同夥七竅流血地閃現突臉,用眼白看人,他能怎麼樣?占哥立刻就跪下了。
這回逃跑的念頭也不敢再有,他咣咣磕頭痛哭流涕,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嘴裡念着亂七八糟的話求饒,哆哆嗦嗦把張老三賣了個幹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點錯沒有呢。
尾生沉默得越久,占哥就越害怕,信仰值從5慢慢漲到12,然後停滞不動。看來單個人的單一情緒對信仰值的作用有上限。
“你想變成鬼還是被鬼纏一輩子?”尾生隐去鬼體,一雙眼看進他心裡,“像你這種業障纏身的人,被鬼跟三天就要見閻王了。不過在那之前得走過十八層地獄,不然見閻王喊冤的資格都沒有。”
占哥以頭搶地,邊哭邊往前爬:“沒有别的路麼……我,我不想死啊,我家裡還有孩子呢。您就放過我吧……”
“那一會見警察知道怎麼說麼?”
“知道,知道……他是自己突然就死了,跟您沒關系……别殺我,别殺我……以後我也聽您的,張老三那邊有啥事我第一時間告訴您……”
警察到的比想象中快,名叫于興業的矮瘦男确認死亡,占哥被當場拷走,女警給尾生披上外套,将人安頓在車裡。
烏鴉站在中控台上,不高興地啄尾生的手背:“你現在看不見業障,你為什麼那麼說?”
尾生:“我吓唬他的,他又不知道。”
“那對麼!你是城隍你能這麼幹麼!”
“再廢話明天就帶你去絕育。”
聒噪的鳥默默閉上嘴,尾生靠着車窗,紅藍交織的光閉眼後就變成溫暖的橘色,她伸展着緊繃的腿部肌肉,有些安心。
就這麼睡過去了,夢裡媽媽沒出事,尾生念了一個很幸福的高中,高考結束後拿到大筆拆遷費,和媽媽在她大學的城市定居,幸福到讓人想哭。
夢裡媽媽對她笑,問她:“我們小尾巴實習辛苦了,轉正想要什麼禮物呀?”
轉正?
轉正!
尾生垂死病中驚坐起,睫毛上的淚珠倒映着她不太妙的臉色:“實習城隍轉正不會是要看信仰值吧…?要多少?”
“你很上道,”烏·hr·壞鴉用翅膀比了個點贊的手勢,語氣愉悅,“自己看分母。”
尾生這才注意到,12下面有個針尖大的數字,她放大放大再放大,終于看清上面寫的什麼。
哈哈,是18888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