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個戶外探險的直播間所吸引，主播名字叫【大成哥愛探險】，或許是為了精準篩選用戶，封面拍的十分詭異，沖擊力十足。

荒郊野嶺，深更半夜，鏽迹斑斑的栅欄内鎖着一尊巨大的石佛，石佛雙目圓睜，正在仰天大笑。

右下角站着的中年男人豎起大拇指，笑容得意中有點滲人，暗色的封面上寫着四個鬥大的血字：【今晚點睛】

細看石佛才發現它風化嚴重，破損很多，佛眼中鑲嵌的瞳仁早已脫落遺失，隻留下空蕩蕩的孔洞。

【……點睛？】

【媽呀我怎麼後背發涼啊，好陰冷的感覺……】

這個直播間，不太對。

尾生點進去，直播地點是封面上的野廟。

主播大成哥坐在佛前吃東西，旁邊紅色的碗裡泡着倆黑色圓球，他一邊吸溜紅湯面條，一邊油漬麻花地跟直播間的觀衆插科打诨，聲稱隻要點贊過十萬，立刻用黑琉璃珠給石佛點睛。

她發了一條彈幕提醒，但直播間在線人數太多，主播發言煽動性很強，她的發言被淹沒在彈幕裡，根本看不見。

【東山龍王：多的我不能說……總之這裡危險，不想死就趕緊走】

以防對方看不見，尾生還扔了個九十塊錢的禮物給自己加特效，結果再次石沉大海，她這邊直播間的觀衆倒是覺出味了。

【啥意思，這地方不對勁麼】

【龍大師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肯定呀！不然怎麼會發彈幕提醒呢】

【主播不用浪費精力了，趕緊繼續賭約，大成哥就靠這個掙錢的，你說了也沒用】

經過彈幕科普尾生才知道，這個大成哥做探險博主已經三四年，每次直播選題都非常獵奇，目的就是博眼球。

開始還成，但時間一長，人還是有敬畏心的，也有不少人勸過他，都沒用，他就是該幹嘛幹嘛。

直播間彈幕刷的飛快，有人說大成哥是老主播了，在這方面還是有數的，也有人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出事是早晚。還是真神降臨派說，既然龍大師說會出事，就别早晚了，趕緊撤吧。

許久未說話的烏丞轉動眼珠，目光中流露出強烈的厭惡感：“你看出來了？”

“沒有，就是覺得不對。”

封面有種生冷的油膩感，她看着有點反胃，點進來之後直面動态，那股陰冷感就更強烈了。

像是感知到她心中所想，烏丞接話：“邪佛，這是一尊身負怨力的邪佛。”

“邪佛？還有這種東西？”

“先别管，先看看他ip在哪。”

經過這兩天的直播，信仰值增增減減，剛剛突破三千大關。三千信仰值還是看不透……這世間到底還藏着多少東西是凡人所不知道的？

“ip在山城。”

烏丞微不可查地松口氣：“那不用管，不在轄區内。”

山城離這十萬八千裡，基本不可能對門昌省造成任何影響。

大成哥直播間的點贊破八萬，還在不斷上升，他把嘴一擦站起來，從水盆裡撈出兩顆黑色琉璃珠，卡着角度比比劃劃，興奮道：“感謝家人們的熱情嗷，都動動手指點點贊，過了十萬贊立刻點睛，助力大佛活過來！”

尾生發出連麥申請，大成哥看都沒看就拒絕了，這種小主播他見得多了，都是想借着他漲粉，要是平常逗弄玩玩也行，但今天是沖榜的大日子，沒工夫陪她鬧。

本着救人一命的原則，尾生發了好幾次申請都被拒絕，直到她這邊的粉絲去對方直播間刷了個兩千塊的禮物，又有人說這邊主播是個小美女，他才纡尊降貴似的同意連麥。

開口就是：“來，關美顔關濾鏡，開後置給哥哥看看。”

“我沒開這些，”尾生着急救他的命，根本沒仔細咂摸這句話的意思，“不要再直播了，趕緊帶着團隊離開，找個正統佛寺或者道觀住幾天……”

這年頭，隻有這兩樣最方便保住他的命。

瞥了眼直播間說她剛剛高考完的彈幕，大成臉上的笑容熱切了幾分，這麼年輕那應該不是打光科技，他眯縫着眼嘿嘿笑：“這麼嫩啊，來妹妹，親個嘴。”

這回尾生聽明白了，她臉上隐隐的焦急褪去，人也靠回椅子上：“都說鬼怕惡人，怪不得你能活這麼久啊。但我勸你還是趕緊走，不然後果不好說。”

“丫頭片子叽裡咕噜說什麼呢？來，給哥親一口……”

“行，等死吧你。”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尾生二話不說挂斷視頻。

尾生看向烏丞，連麥的時候它一直站在她左肩上，爪子緊緊抓着她的骨頭，似乎很緊張，直到邪佛消失在畫面中才放松下來。

“很難對付？”

“……對，但咱們不用管，不在轄區内。”烏丞第二次重複所謂轄區問題，它冷笑，帶着幾分刻薄：“作死，估計鬼差已經在某個角落等着他了。”

“這種精怪，不管麼？”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自有其命數，人亦如此，怎麼管？”

說白了，雖然人類千百年來一家獨大，但這世間從來都是大家的。

尾生在大成那碰了一鼻子灰，倒是給了全魚宴信心。他就說嘛，就不可能有人承認自己不如人，特别是靠這個吃飯的大主播。

他看着直播間裡心疼尾生的那些禮物彈幕，心裡樂開了花，很快重整旗鼓給尾生選出了個最合适的人。

沒人注意的角落，空蕩蕩的孔洞無聲轉動，透過鏡頭，石佛笑得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