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來之前調查過所有參賽選手的背景，其中就屬這個小孩最可疑。
網上公開的行迹信息之中，她半個月前開始直播，出手從來沒差錯，不管你是丢東西還是财運差，隻要找到這位，十幾分鐘内該辦的全辦，而且涉獵領域極廣，有求必應，應下的就靈，甚至有網友喊她是活神仙。
至于私下裡，他們聯系過陽川警方，就在她上網直播前，兩個混混的死都跟她有關。
那倆混混是開發商找上門鬧事的，結果一個死在她院子裡，另一個跟她上山的時候失足摔死了。
而就在這倆人死後，她成了活神仙龍大師。
其中的巧合讓人不能不多想，更何況辦案的人不相信巧合，他們隻相信證據。
“嘎！怎麼懷疑到咱們頭上了，你趕緊把蜂嘟嘟的身份證明拿出來。”烏丞煽動翅膀，它還急着回去逛商店呢。
“我的本事，是天生的。”
這也不算瞎編，神位天賜，神力由信仰生成，怎麼不算天生的呢？
“那之前怎麼從來不見你用？”
“之前，我還沒成年呀。而且那時候一直都在學習，對我這種出身來說，肯定是學習更重要。”
這話倒不假，特勤微微沉默，他們手上的資料很齊全，她從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他因此格外遺憾她誤入歧途。
“看來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這就是實話。我沒殺人，也沒做什麼壞事。”
特勤經年辦案，能精準監控到嫌疑人的每個反應，他立刻抓住這點漏洞：“你怎麼知道死人了？我還沒說找你來幹什麼。說，你怎麼知道的！”
“這顯而易見，”尾生緊張起來手心就出汗，她在褲子上不停蹭着，“要不是命案，你們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打斷玄天盛會。”
這玩意兒能辦這麼多年，大小也算盛事，背後肯定也有人，多方利益牽扯，非必要不可能叫停。
他和另一個特勤輪番詢問尾生，大半個小時過去，雖然偶爾也會有對不上的細節，但始終抓不到她的尾巴。
幾人對視一眼，開口的換成張堰。
“你說你的本事是天生的，但你知不知道，現在早就不存在這種天縱奇才？”
“别人不行，我未必不行啊。”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張堰一身白袍，笑得很慈祥，說出的話卻像刀槍不留餘地，“我看過你的錄像，毫無造假，本事逆天。若非天縱奇才，便是以生人活祭，攫取了不該被外行人掌握的能力。”
活人生祭四字一出，本來就肅穆的房間内氣氛像是被抽真空，安靜到落針可聞。
“我們每年會處理不少這種事，如果是你做的，你現在就認罪。總比被我查出來好看。”
背靠大山的西裝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小小年紀就铤而走險，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他似乎非常笃定，不管對方藏了什麼，都會在自己動手之後無所遁形。
這種架勢真的第一次見，尾生舔舔幹澀的唇，再次重申：“我什麼都沒做。”
“不見棺材不掉淚！”特勤将案發現場的照片甩在桌上，示意她看，“你别以為之前兩次沒有證據，就能一直逍遙法外。我們當然是有證據才會找上你。”
照片上，是昨夜的八個受害者，他們一字排開，變成幹屍後身體各處幾乎沒有任何水分，隻剩下一層皮貼着骨頭，其餘的部分全部消失了。這也是為什麼官方會認定，是超自然能力的作用。
除了變成幹屍，這些人身上的共同特點是後腰上都有深色的印文，形狀像極了一條小龍。
龍形紋樣特殊，又像遊動的龍，又像草草書寫的“龍”字，跟照片中尾生作業上的字迹對得上。
而且每個人手機上都曾經浏覽過她的賬号，或多或少還有些狂熱的留言。
“證據還挺充足的，我都覺得是自己了。”尾生都給氣笑了。她捏住照片用神力鍊接上去一試，差點氣得昏過去，她說怎麼回事，這幫人都是被借運術害死的！
是風入松害她！
這就不得不說尾生在擂台上聽到的風入松的心聲，他當時是真的想把她打死打殘的。
他想下殺手，她都沒下重手，隻是讓他再也不能害人，還以為已經解決了，誰想到還有後手！
竟然殺人嫁禍，好奸詐！
而尾生不知道的是，不僅殺人嫁禍，就連舉報電話都是風入松自己打的。
問題還是出在，尾生的行為軌迹是公開的，而且由于抖魚平台的規則，她直播時的錄像會自動同步在賬号上，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搜就有了。
風入松知道自己的毛病，他從小傲到大，确實目中無人慣了。但問題他也知道自己的地位，扶微草堂在玄天盛會中的分量無可比拟，普通選手沒有必要也不敢跟他鬧得這麼難看。
當然私底下是私底下，但明面上撕破臉的就尾生這麼一個。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她跟他杠上的動機，夜裡複盤的時候把她賬号的錄播全看了，這不就找到原因了麼！
他被人施法反制的那天，正是她跟山有水互動的那天，風入松看錄播的時候恨得牙癢癢，竟然敢把他的朱砂手串塞到死豬肉裡，還丢進下水道，還害他吐血咳嗽好幾天！
不就百十塊錢麼，至不至于這麼賣力啊！
好家夥，初生牛犢不怕虎，學生就是腦殘，你說你幹這行玩什麼嫉惡如仇呢？
既然被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也不用客氣了，風入松連夜吸幹氣運已經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的幾個“信徒”，在他們身上留下暗示兇手身份的圖騰，轉眼又假扮路人把她給舉報了。
他的計劃很完整，在武鬥的時候将人敲成傻子，到時候死無對證，她是不認也得認。等他吸完需要的氣運，再想個辦法把祈福貼的事也甩出去，從此永絕後患。
不過後來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那女人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意圖，反擊的手段比他想象中還利落狠厲，喉結差點沒給他錘碎。
但這也好，更加做實了她身上的嫌疑。
不然怎麼昨天還被人提着桃木劍暴打，今天就那麼遊刃有餘了呢？
“人之魂魄氣運大補，若非昨夜以人生祭，你怎麼今天動手如雷霆之勢一般？”
張堰講話文绉绉，尾生氣得腦瓜仁直抽抽。
昨日那位面試官也說：“你若看不慣松百木，應該正大光明赢他。這樣以别人的性命為代價賭氣，是人該做的事麼？”
八條人命，誰都會氣憤，他們能好好跟她說話都是看在警察在場的面子上。這段要是擱在修仙小說裡，那鐵定是要私設公堂搜魂了。
“跟我沒關系，事是松百木做的。我要跟他對峙。”到這地步，尾生反倒冷靜下來，她沒什麼好慌的。
“對什麼對峙，你趕緊把身份亮給他們看，我趕着回家吃飯呢。”
對，亮出蜂嘟嘟的身份是最簡單的方法，她有神力何必生祭活人？
但也最沒用，罪魁禍首會逍遙法外，死去的人不會複活。
尾生堅決要跟松百木對峙，但張堰不同意，他徒弟都被打成啥樣了，還來跟你對峙啊！
特勤眉頭緊皺，他們這行幹久了，最重要一雙利眼，幾番交談下來，這小姑娘看着确實不像兇手，但是：“你得有證據。”
“證據，我會給你們看的。現在，先叫他過來跟我對峙。”
松百木被人擡到審訊房的時候人還是懵的，尾生也不看他，就把遇見山有水之後的事情一一道來，包括自己的反擊手段，以及之後怎麼從石潤钰口中得到線索。
她絕口不提自己本事的由來，也不自證，隻平靜地看着風入松：“借運，害人，栽贓，嫁禍。我說的這些，你認不認？”
風入松是不可能認的，事确實是他幹的，但架不住這年代講證據啊！
他捧着iPad舉高：“你有證據麼？”
風入松演技賊好，比比劃劃的樣子像極了他才是受害者。他滿臉氣憤，眼睛似乎在着火：你别血口噴人！是你自己做的事還要陷害我！我都被你打成這樣了還不解氣麼？
然而另一邊，張堰的神情變得極其凝重。
症狀能對上！
松百木是他的關門弟子，又是他們扶微草堂打算在這次盛會中亮出的一塊金字招牌，他在賽前十分關注他的狀況，他咳嗦吐血的日期和龍尾生說的正好對上！
風入松對此早有準備，他說自己是積勞成疾，氣管炎太嚴重才咳血的，還掏出了診斷書。
那這麼看就還是尾生的嫌疑，她前前後後的行為實在詭異，回回一死人你就功力大增，說沒貓膩誰信？
“貓膩确實有，但這玩意兒真不對啊！你能不能趕緊亮身份？”
“不能。”她城隍的身份暴露，之後還能有消停日子過麼？
不論生命的盡頭通向何處，尾生都想按部就班過完這一生。
事情就僵持在這了，主要還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
這種神神鬼鬼的事，就算是作為副證都未必會被采信，更不可能成為決定性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