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棠就看向他,這人是京市趙家最小最受寵的兒子,别人下鄉是響應政策,他下鄉是為了療情傷。
書裡一開始,他和男女主之間雖然交好,但也隻是泛泛,真正和他們交心是他在山上被毒蛇咬了失蹤被男女主找回來之後。
但他不知道,最先找到他的其實是紀棠,更準确地說,是大黃領着紀棠找到了他,也是紀棠做了急救幫他把毒血吸出來的。
後來男女主找了過來,讓紀棠回去,他們把人背回了知青院照顧。
見紀棠目光不善盯着自己,趙乘風有些讪讪,從前隻覺得紀棠不自量力,煩人精,可這幾天,沒有紀棠關照,他真的是要累死了。
隻是每次想放棄幹脆回京市的時候就會想到一張明豔的臉嫌棄地喊他“廢物”!
他不是廢物!他還能再幹!
趙乘風低頭繼續拔草,心裡歎了口氣:照這麼看,他從前确實是受了紀棠照顧,欠了她人情的,即使她是為了曹淮序。
紀棠當然不會因為趙乘風的一句話就偃旗息鼓了,曹淮序她都不會買賬,趙乘風算老幾?
她仍舊笑着,聲音卻冷了幾分:“公社和知青辦對下鄉的知青都有考核,大隊部會把知青們的表現如實報上去。”
“孟知青的表現大家都看到了,我們會如實上報給大隊部。”
書裡孟依芸常常意有所指點出紀棠是大隊長的女兒,讓大家與她相處的時候留些心,免得被穿了小鞋。
天地良心,因為喜歡曹淮序,紀棠和知青們相處的時候都是抱着十二萬分的真誠與友好的,别說給他們使絆子穿小鞋了,那真是恨不得在方方面面照顧周到的。
沒有紀棠,這些知青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就熬過最初下鄉的日子?
她身邊的大姑娘大小夥兒會給知青們幫忙幹活?
是他們對地頭的活愛得深沉還是回家趟着不舒服?
再不濟,有那時間,他們多給自己掙些工分,多分點口糧錢票不好嗎?
“紀棠同志,這件事情确實是孟知青不小心,不過,今天一整天下來,也就剛剛犯了些錯誤。”
紀棠直接打斷曹淮序的話:“孟知青為什麼會‘不小心’大家心裡都清楚。”
她一點面子也沒有給曹淮序:“她剛剛拿話逼景秋給她幹活,我不信你聽不出來。”
她看向孟依芸,聲音清冷:“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以後不會有人給你幫忙,别耍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也别讓所有知青因為你被瞧不起。”
“今天的事情我會如實報給大隊部。”
“我們走!”紀棠話落,大姑娘小夥子一臉笑意跟着離開。
兩個看不慣孟依芸為人的女知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低聲說道:“紀棠同志其實說的沒錯。”她們看着飄在孟依芸腳邊的幾根稻秧,“那可是糧食!”
聲音很輕,卻在安靜的黃昏裡鑽入了所有知青的耳朵裡。
紀棠在岔路口把人都喊住,一人分了一塊錢:“我是特意來找你們的。”
“前段時間為了我的事情辛苦你們了,錢不多,是我的一點小心意。”
賀景秋把錢塞回給紀棠,闆着臉有些生氣:“我是拿你當好朋友才幫你的,你給我錢幹什麼?”
“就是!”賀前進也伸手要把錢塞回來,“你這麼見外,是拿我們當外人了!”
紀棠後退一步沒有接錢,她笑着說道:“就是關系好我才要這麼做的,不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找你們幫忙了。”
她态度堅決,就有人笑着說道:“行,錢我們收了,你以後有事就喊我們,保管給你辦得妥妥的!”
幾人又說笑了一陣,就散了各自回家。
紀棠看着衆人離開的背影歎息了一聲,這個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因為孟依芸她們破裂。
他們還隻是受她之托照顧那些知青一二,隻是幫忙幹活,很少交流。
都是年輕人,一開始雙方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隔閡,後來接觸久了就慢慢熟悉了起來。
和自私自利歇斯底裡沒了依靠的紀棠相比,溫婉知性言之有理又有人脈的孟依芸顯然更得少年男女的心意。
和紀棠背道而馳是理所當然。
紀棠給錢倒不是想跟他們處好關系,而是麻煩人家一場,總不能隻出個嘴說聲“辛苦”就完了,事不能這麼幹。
當然,也是把人情還了,免得以後被人拿這個說嘴。
“阿棠,你沒事吧?”小心翼翼的女聲響起,“你真的想通了,不再喜歡曹知青了嗎?”
紀棠面色複雜看着去而複返的賀景秋:“是啊,我不喜歡曹知青了。”
聽紀棠斬釘截鐵回答,賀景秋臉上揚起了笑容,她快走幾步來到紀棠身邊,拉着她的手說道:“阿棠你是對的,曹知青那樣的人,咱們這樣的鄉下丫頭哪裡配得上?”
“你是不知道那些知青私底下說起你的時候那些話有多難聽!”
聽着賀景秋義憤填膺替她抱不平,紀棠抽回手,淡淡說道:“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我确實沒什麼見識。”
“在曹知青來之前,我不知道馬路可以那麼寬,汽車可以那麼快,還有飛機。”
“它仿佛不再隻是我指着天空驚歎一聲的存在。”
紀棠看着賀景秋認真說道:“可仔細想想,那又如何呢?”
“曹知青能侃侃而談,是因為他出生在了京市好人家,這些我們仰望的東西,隻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任何人有那樣的出身,都會有那樣的眼界和見識。”
“時代發展迅速,我們想看寬闊的馬路,想領略汽車的速度,甚至想坐上飛機丈量天空的高度,以後靠自己都能實現。”
紀棠坦然說道,“想通了這些,曹知青在我這裡就祛魅了。”
“我,也就不喜歡他了。”
賀景秋看着紀棠,眼底有些不解,她覺得紀棠好像跟從前不太一樣了,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而紀棠接下來的話卻把她驚得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