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呀?”陳三娘柔聲追問。
“去外頭瞧瞧,去這縣城之外的地方,去州府去皇城,去看看話本子裡說的海上明月……”潘金蓮話語裡透着無盡向往,向往着寬闊天地,向往着無盡可能。
“聽你說我也想去瞧瞧,來到陽谷縣前我一路颠沛流離,雖也途徑許多地方但遇着的都是些辛酸事,滿心想着的都是如何安身立命,如何顧上溫飽。剛到陽谷縣時虎妞高熱不退,我背着她在茶坊前絆了一跤,幹娘跑出來扶我起來,還花錢給虎妞請了大夫……”
“難怪三娘姐姐每日都要掃那門前,敢情是在那摔過呀。”潘金蓮以調侃化解感傷。
“幹娘其實過得苦,瞧着是個市儈精明的婆子,也……也确實是個市儈精明的婆子,但心腸不算壞,就是鑽錢眼裡頭了,什麼錢都想着掙,但她從前無兒女也确實唯有錢财靠得住。”
“她一個孤身老婦人不如此日子怎過得下去,這茶坊平日裡什麼人都來……”
“所以我說幹娘出來前咱得謹慎些,你近日别到外頭來。”
“要不還是聽娘的,這些日子不做生意了,我去多接些針線活做做。”
“你做這茶坊生意的日子還短,不懂,這甭管掙多少都得開着,關個幾日客人就跑去了别人店裡,等你再開門那熟客早被别人留住了,别想了,睡吧,咱小心些就是了。”
俗語有雲: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沒幾日,陳三娘的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一天,潘金蓮在竈房裡燒水,陳三娘在外張羅生意,誰知有個客人瞧王婆不在起了歪心思,趁着眼前茶坊客人不多,不止言語調戲陳三娘還毛手毛腳,陳三娘當場臉色一變喝止,誰知道那人愈發來勁了。
茶坊裡另幾個客人也都瞧見了這事,但都裝着沒瞧見,就等着看事情如何發展,畢竟若這便宜旁人占得,他們豈不是也……
就在這時潘金蓮端着茶湯出來,瞧見陳三娘遭調戲,她放下茶湯,立馬回頭從竈房提了菜刀出來。
當場吓得那人撒腿就跑,潘金蓮提着菜刀趕緊追上,攔住了他。
“還沒給茶錢!”
那人趕緊從懷裡掏出錢來,放在桌上後,扭頭就跑。
潘金蓮收起桌上的錢,目光不善地掃視着在場客人,客人們猝防不及對上她的目光,紛紛避開視線。
“三娘姐姐,你沒事吧?”
陳三娘猛地搖頭,她剛剛也被吓着了,也沒想到潘金蓮說的提菜刀是認真的。
至此,潘金蓮的潑辣名聲徹底在紫石街上傳開,甚至比其美貌之名更甚。
幾天後,潘金蓮又瞧見了那人路過茶坊門口,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她學着王婆的口吻笑着招呼:
“喲,今日不來吃茶啊?”
那人看見潘金蓮一臉笑盈盈的,似見了惡鬼一般,磕巴應道“改……改天。”
接着,潘金蓮隻見那人拔腿走得飛快,路過銀鋪前還摔了一跤,姚晁走出來看着那人走遠才又進了店裡,不知為何,潘金蓮總覺得這銀鋪老闆有些怪怪的,尤其是這幾日,時不時走出來朝他們這邊瞧。
“姨姨,你在看什麼?”
“虎妞你要去哪兒?”
“我去姚叔叔那拿陀螺,上次他答應給我做個陀螺。”
陳三娘也走出來,手裡端着一碗菘菜包子“虎妞,把這一塊兒帶去,不能白拿人東西。”
虎妞接過碗,蹦蹦跳跳走進了對面銀鋪,陳三娘着看孩子的背影,臉上露出笑容。
等了一會兒,虎妞拿着木陀螺從銀鋪出來,姚晁也跟着走了出來,見陳三娘等在那裡,兩人目光相碰,他朝她颔首,陳三娘以笑回應,而後帶着孩子進了茶坊。
陳三娘一走,姚晁也進去了。
潘金蓮似是想到了什麼,話堵在嗓子眼,想說但……不知與誰說。
縣衙裡,鄭縣令正在處理公文,在他上任兩載的治理之下,如今陽谷縣的治安風氣已不同往日那般,但仍有許多弊患難除,比如這地頭上的惡霸豪強,尤是那西門慶。
西門慶曾與上任縣令勾結行惡事多年,這兩年也曾多番想要故技重施與他搭上關系,他知西門慶在陽谷縣勢力頗大背後更有靠山,不敢明面上與其交惡,隻能一直虛與委蛇着。
“大郎,小叔來信了。”甄氏步履翩翩,手握書信進門來。
鄭縣令趕忙放下筆,接過書信看起來“二弟護送商隊許将路過陽谷縣,算算應是中秋前後。”
“若是能趕得一起團圓就好。”
“我已也有數年未見二弟,當年家中貧困,将年幼的二弟過繼給了膝下無子的舅舅,這些年二弟做了镖師走南闖北,雖與我一直不曾斷了書信但……”
“大郎,這镖師活計雖掙得不少,可終究是在刀尖上讨生活,我想着不如給小叔在陽谷縣謀個差事,再訂一門好親事,如此我們一家也算是團圓了。”
“我也是這般想的,夫人懂我呀,這差事我合計合計,這親事嘛……”鄭縣令笑看向自家夫人。
甄氏會意一笑,道“自是我這個做嫂嫂的張羅。”
夫妻二人有商有量,幾句話就把事情給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