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尾巴掃過臉頰,季厭勉力睜開眼,對上了一雙充斥着厭惡冷漠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生的妖媚多情,看見她睜開雙眼,冷笑了一聲。
九條碩大的狐尾在她身後舒展,卻又因為屈居于這逼仄陰暗的地下囚牢,尾巴略微收攏了些,不似在外面那般肆意,足以遮蔽小片天地。
季厭聽不清她說了什麼,她的身子這會兒像是一塊浸滿了水的棉花,沉重極了。
她很讨厭這些大荒的妖魔,同是天生地長,它們卻仿佛更得天道青睐,壽數漫長,動辄千年萬年,身軀更是龐大結實,人在它們的面前似乎隻是一隻小小的螞蟻。
與其說他們之間的實力天差地别,不如說它們從未将人放在眼裡。
痛侵襲着她的神經,鞭打過一陣後留下的傷痕被再次席卷到肌膚上的鞭子撕開,皮肉再次被咬碎。
……她疼的喘不過氣來,整個人似乎被疼痛壓垮了,聚不起絲毫力量。
她的意識有些囫囵,但她知道,若再不想出辦法,她或許會死在這裡。
眼看着她額頭開始冷汗密布,季衡忍不住靠近了一步,想要将她從沉睡中喚醒。
她做噩夢了,這個噩夢與以往都不相同,這次她沒有流淚,她似乎陷入了恐怖的夢魇之中。
他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間,季厭如有所覺,猛地睜開了雙眼坐起身來。
玳瑁貓被她的動作吓得一個激靈,跳了下去,被薄耀期伸手接在懷中。
季厭的雙眼充血,盯着季衡的模樣瘋狂,充滿了殺意。
她手中匕首顯現,俯身直取眼前之人性命。
季衡迎面将她緊緊抱住,壓制住了她的所有行動。
“薄耀期!”季衡喊道。
薄耀期錯愕一瞬,急忙翻出一瓶丹藥,将藥塞入季厭口中。
季厭掙紮的力道逐漸放緩,她眼中的紅色逐漸消退,眼神變得迷蒙,繼而緩緩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薄耀期收起丹藥,“這枚藥隻能暫時壓制她的戾氣,寄風谷太遠,你先将她抱到我院中,我去找藥老。”
片刻後,薄耀期帶着藥老回到院中,季厭已經醒了過來。
“這是哪兒?”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轉頭看見守在一旁的季衡,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瞬間……她好像在夢中想殺了他。
那夢中明明是弗山夫人,又怎會出現他?
可他手臂上劃破的傷口又确實似乎是她的手筆……
“你的手臂……是我傷的?”
季衡垂眼,這才看到手臂受傷了,他将傷口遮住,“無事,隻是小傷,師尊剛剛做噩夢了,現在可有哪裡不舒服?”
季厭搖了搖頭,她伸手打算查驗他手臂上的傷,薄耀期忽然推門而入。
“藥老來了,快來看看!仙……阿厭姑娘醒了,姑娘可還記得剛剛發生的事情?”
季厭道,“記不清了,你同我說下,或許我能想起來些。”
藥老探着她的脈,一面聽着薄耀期講,眉頭越皺越深。
“神智暫失?姑娘修為深厚,輕易不會被人侵襲神智。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做了什麼噩夢?”
“……适才醒時未來得及回想,這會兒也忘了大半了。”季厭此刻全然從噩夢的驚懼與痛苦中脫離出來,她的聲音平靜極了。
“大約是與以前經曆的一些往事有關,隻是不知怎麼會突然從夢中起身,傷到他人。”
藥老皺着眉沉默了許久,道,“我觀姑娘靈氣至清至純,并未受妖魔之氣控制和影響。而姑娘身上既無法術也無毒素,最為尋常的解釋,便是姑娘受往事抑或是夢境困擾至深,情緒過于深重以至于短暫魇在其中,暫失神智。”
季衡道,“與那夢境有關?”
“這隻是老朽的一個推測,若非是萬分痛苦難忘之事,以姑娘的修為,尋常的困擾應當并不足以侵蝕姑娘的神智。”
藥老聲音沉緩,他如今已大半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比起适才見到那般破碎的靈脈的震驚與感慨,他甚至覺得這個仙尊這個稱呼有些不值一提。
“姑娘試着運轉靈力,可覺靈力有些滞澀?”
見季厭點了點頭,藥老道,“傳說息诏曾盛行靈蠱……靈蠱能操縱人于股掌之間,是否緻命,全看禦蠱者如何施術。姑娘的這種症狀,也許會與靈蠱有關。”
季衡眉眼間盡是厲色,“靈蠱?靈蠱不是早已失傳了嗎?”
藥老愁眉不展,“息诏從未放棄靈蠱之術,隻是這些年來,少有人能學會,更别提施行靈蠱之術。息诏聖女選賢更選靈,為的便是重拾靈蠱之術。可惜,如今的聖女或許對此也是一知半解。”
季厭道,“不過是些猜測,或許隻是簡單的夢魇而已,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