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宮,一處偏僻的院落。這裡鮮有人來,卻在院外和門口都安排聖徒日夜職守着。
“屋子裡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夜裡的鈴铛碰撞聲極其清晰,即便一個人以為是恍惚,另一個人也聽清了。
守在門口的侍從對視了一眼,卻沒有貿然推開門進去。
這房中有一個不能被人道的存在,除了聖主和長老沒人能接近這個房間。
他們起初以為裡面被關着着一個人,但是自從那個存在進這個房間開始,從未有人往這房中送水送食。
而這個房中也自始至終從未發出過任何聲音。
房間内鈴铛被牽動的聲音越來越大,眼看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沖破束縛一般。
其中一個侍從連忙跑開去叫人,另一人則忍不住貓着身子推開一條門縫,試探性的往裡面瞧了眼。
密密麻麻的紅線上系着鈴铛,一女子身着純白聖女衣裙立于其中,雙手雙足皆被紅線所縛,她恍若未覺,僵直着頭顱平視着前方。
侍從以為她不會動,卻冷不防對上了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一陣寒意從後背升起,他抖了抖身子。
驚駭之下,他連着後退幾步,撞在不知何時而來的長老身上。
“拖下去。”
一聲冷斥,侍從這才驚覺過來,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上前的聖宗弟子捂着嘴拖走。
房門微阖着,一陣微風吹進房中,再度激起幾聲清脆的鈴铛聲。
女子的眼眸不再是一片空洞的黑色,似乎某個瞬間開始出現神采。她眨了眨眼睛,輕微的動作瞬間又牽動了房中的鈴铛。
此起彼伏的鈴铛聲被紅線牽動,層層蕩開,直至長老進門的瞬間才瞬息平靜。
而在此時,女子也注意到門口的人。
是一個年歲稍長的男子,約莫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他身後跟着幾個一身白袍的人。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驚訝過後,轉瞬欣喜溢上眉梢。
他朝着女子的方向拜了幾下,又沖着門外不知何方拜了幾下,“神樹顯靈,神樹顯靈,天桑之神果然也不願見到生靈塗炭!”
感覺到男子過分高興的情緒,女子微微蹙了蹙眉。
她向前一步,想靠近些,卻被系在身上的紅繩攔住去路。
她偏頭看了眼,微微轉了下手腕,一瞬間縛在她身上的紅繩盡皆斷裂。
男子激動上前一步,恭敬道,“聖女殿下。”
女子疑惑地看向他。
他又道,“聖主大人吩咐了,您醒過來便帶您去見他。殿下請跟我來。”
聖女?
……是什麼?
白袍的聖宗弟子讓出一條路來,男子引着她往外走。
踏過門檻的時候,她擡頭看了眼。
烏雲密布,将本該出現的月光遮的一絲不剩,夜色黑沉沉的。
“聖主。”長老跪伏在地,面前是長長的階梯。
階梯之上,一人背對着他們坐在輪椅上。他身上披着鶴氅,黑而長的秀發散入毛領。
“聖主?”女子仰頭問道。
随着輪椅轉動輕微的聲響,男子轉過身來對上,目光正對上一雙澄澈又漠然的瞳眸。
那雙眼睛的主人瞧着他,沒有如身前男子一般怯懦地跪下,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好奇或喜悅的神情。
她隻是孤身站在那裡,便似月華,清冷而孤傲。
宋嶺很滿意眼前看到的,他收起手中的書卷,不過頃刻,便至女子眼前。
深黑的衣袍相襯,顯得他被毛領包裹的臉龐愈發蒼白毫無血色。連從袖中露出的手指也頗有些瘦骨嶙峋,活像是活不長了。
女子眨了下眼睛,像是因臉頰被冰涼的手指觸碰驚了下。
“不愧是神的造物。”宋嶺的手像是黏在了她臉上,邊撫摸着邊啧啧稱奇,就像是在把玩着自己極為喜歡的作品。
“一切都處理妥當了嗎?”
聽見宋嶺的問話,一旁的長老頭也不敢擡,忙不疊答道,“一切按照聖主的吩咐,沒有人會發現此事。”
宋嶺凝視着眼前的女子,她美麗至極,卻又天真無懼,俨然一張白紙,任她任意揮灑。
他滿意地笑了。
“聖主,那位……”
提及聖都如今名義上的主人,長老有些畏怯。她如今雖纏綿病榻,可威望仍在,如今他們做事,多少還是需要思量到。
“國主麼?”
宋嶺眉眼冷厲一瞬,眼神中流露出的輕蔑與狠厲被女子捕捉到,她好奇的看着他。
“息诏需要一個完美的繼承人,她沒有能力,自然需要有能力的來代替她。”
“從今日起,你便是聖女,姜攬玉是你的名字。”
翌日,朝霞初升,侍女敲了敲門魚貫而入。
她們喚她聖女殿下,恭敬又不容拒絕地将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請殿下洗漱。”
“請殿下更衣。”
“請殿下坐下梳發。”
……
侍女的手不知為何并不十分穩,觸及她的時候總是帶着微微的顫意。
“姜攬玉”恍若未覺,她一動不動地任她們打扮着,如同一個木偶一般,連眨眼的速度都似比常人慢上幾分。
被擺弄完走出房間,已是兩個時辰後。
聖主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