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霞面色焦急凝重,見到他們眸中亮了一下,立即将他們引入了帳内。
由于失血過多,周長赢面上早已失了血色,兩片唇色若白紙。殷紅的血液還在透過白布,一點點滲出。
阿蜜尋了剪刀,将布剪開,傷口徹底暴露出來。
起霞問道,“可有辦法能治?”
季衡俯身看着,其上妖氣環繞,妖氣不除血液難以凝結。
這妖氣不強,周長赢若是熬上幾天,這妖氣自會散去,傷口便可愈合,隻是這過程難熬的很,到那時,他的腿自然也廢了。
“可以治,不過這是另外的交易。”
起霞愣了下,點了點頭,示意阿蜜帶着其他人退下,并合上了門。
謝霜固執的守在床邊,聽見起霞叫他,紅着一雙眼看向她。
“他們都要害太子哥哥,我不離開,我要守在太子哥哥身邊。”
十二三歲的少年執拗的很,起霞去拉他,卻怎麼也拉不動。
“霜兒,如今隻有他們能救周長赢,你晚離開半刻,他的腿便多一分再也治不好的可能。太子的位置向來苛刻,你也不想周長赢被廢黜的,對嗎?”
謝霜捏着床沿的手死緊,他不明白為什麼永遠有人要害太子,也不明白為何他們再次走到了這個境地。
他望着那兩個說能救太子的人,他不明白公主姐姐為何會相信他們,兩個從瀚京之外而來陌生人。
“既然不想走,那便留下吧。”
季衡說着并沒有看他,俯身看了看傷口,指尖輕懸其上,靈力宛如金絲瀉下,一點點拽住了那微不可查的晦暗妖氣,将它從傷口上剝離并碾碎。
薄耀期見狀從懷中掏出兩瓶丹藥,“公主殿下,該來談談我們的交易了。太子的傷耽誤太久,治好後尋常走路與常人無異,但不能久行,也不能習武。這一瓶可助他恢複快些,看在我們有緣,可免費贈予殿下。”
“而這另一瓶便是我所說的交易了,”薄耀期晃了晃玉瓶,瓶中液體在他的動作下,緩慢的晃動着。
“摘星樓每百年隻能煉出三瓶,雖達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完全治好這傷絕對不在話下。一經飲下,洗經罰髓,對于修煉人士而言是絕佳聖品,對于太子而言,功效略微差些,但也可助其延年益壽。”
若一切隻是交易的話,所有事情自然而然簡單起來。
起霞看着床上躺着人事不省的周長赢,轉眼又看了看眼巴巴看着她的謝霜,她辨不清心中是何種感情。
她并不想在乎這周長赢,但他眼下是她最重要的一步棋,他還不能有事,“既然是交易,你想要什麼?”
薄耀期道,“交易内容我們還未想好,殿下若是有意,那便當作殿下欠我們一個承諾。有朝一日,我們有需要時,自會來尋殿下。”
“好。”起霞應承下來。
得了靈藥,周長赢很快恢複,甚至比原先更為健康。
季衡與薄耀期又在瀚京待了一陣子,不出意外的收到了起霞成婚的請帖。
二人成婚挑了來年開春,春暖花開的時節,十裡紅妝,鑼鼓聲響徹整個瀚京。
辛白一襲紅衣迎請起霞下轎,二人從正門邁入,人群中,季衡隐約瞧見了陸離。
他沉默着看着二人從面前經過,終是掩在人群中微微俯身對着起霞的方向拜了下,便離開了。
紅燭美酒,錦鍛桃紅,這是季衡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婚禮。
世人為婚禮寫了諸多美好的祝辭,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二人向上蒼請願,請天作證,相偕執手百年,永結同心,生死不移。
季衡的心口悶堵,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他無意識的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薄耀期傳音給他,“季衡?你怎麼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神,季衡手指微動,碎裂的杯子瞬時化作齑粉,消散無蹤。
“無事……這裡結束之後,我先行回千山,墟境約莫要開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緊,掌心破碎的傷口作痛,洶湧的思念如洪水猛獸,再次擊垮他的理智。
時間或許會沖淡一切,或許不會。
記憶裡季厭的一颦一笑愈發鮮明和美好,所有的回憶好似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芒,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為求靈藥走遍千山,尋遍四國,見識過世間的美好純粹,也見過人心險惡。
他愛着這個複雜又美好的世界,可他見的越多,越固執地守着自己内心的那段時光。
他設想過季厭醒來之後,他帶她去遍世間繁花與高山流水,看看她以命相護的這個世界,究竟如何美好燦爛。
眼前的少年已從記憶中十二三歲的模樣,長成了大人,他的眸子堅毅一如當初。
季衡垂眸望着他,他神思漫漫,隐約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若他千年前能與季厭并肩作戰,她便不會差點身死,沉眠千年才蘇醒……
“本座可以收你為徒,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三日後,靈舟不疾不徐地停在了東宮。
周長赢剛下舟,幕僚便迎了上來,“太子殿下,幾日前太傅傳消息來說想見您一面,殿下這幾日若是方便,微臣這便替您回了太傅。”
“不必,本宮見完父皇母後親自去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