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說不準,你也知道像你們這種修為比我高的,随便施點法術遮掩下容貌,便叫人分辨不清了。不過我雖未瞧清那人樣貌,她身上的氣息與氣質倒與栖竹仙尊像極了。”
他說着又灌了口酒,瞅了兩眼季衡後,突然在他身上嗅聞了幾下,奇道,“你身上竟也有同樣的氣息?不對,你身上的太淡了,沾染的你師尊身上的也說不定。”
霄欽撇撇嘴坐了回去,拿起酒壺的手忽然被一隻手摁住,他轉頭瞧見表情不太對的季衡,罕見的沒起脾氣,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麼了這是?”
“你看到的那個人不是師尊,但除了師尊之外,我也想不出來可能是誰。你既和她接觸過,可還記得一些别的事情?”
易容改面不過是修士最尋常的本領,身段樣貌最易模仿,氣息與氣質卻難以遮掩。能與季厭如此相像,且修為在霄欽之上,季衡生平未見。
或許是又出了個天賦異禀的奇才,又或許是避世千年的散修……
“她好像問了些關于噬淵的事情,又問了下現在修士的情況,之後就走了。”
這對世間一知半解的模樣,也與剛醒的季厭如出一轍。若非季衡确信那幾日他們一直在一處,恐怕此時都要起了疑心。
“她有說過來自何處,去往何處嗎?”
霄欽搖了搖頭,屈腿一隻腳踩在長凳上,随手抓了把花生嗑起來,“這我就不知道了,她雖然看着溫和,但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我都怕我多一句嘴,她馬上便給我腦袋上來一刀。”
“……若是哪日再見到她,及時告知我。”
霄欽點頭,将裝着花生的盤子往季衡面前推了推,“話說按照你這修行天賦,是不是有望飛升?我這活了一輩子還沒見過這市面,要是你哪天要得道了可要第一個叫我去瞧瞧!”
季衡并未回答,他隐隐有種預感,他的修為已至瓶頸。
于是他隻含糊道,“修行一途前路難料,剩下的或許還得看天命。我尚有要事,得閑再續。”
他走得匆忙,回得也匆忙,隻來得及确認了下季厭的情況,便又要去千山之巅。
摘星樓曆年來搜集來的所有訊息都收于千山之巅,由青衣錄入,薄耀期管理。
“你來了。”
薄耀期坐在一側書架旁,身旁散落着各種卷冊和檔案,他有些疲憊,“無論你是想要找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沒有結果。”
“摘星樓隻收錄了近千年的信息,若是你想要幫你吞并嶼國,或許可以,但救一個化神期的修士,不行。這一千年有幾個化神修士,你心裡想必也清楚。”
季衡問道,“與師尊有關的信息還是查不到嗎?”
季厭的過往一直是他們之間避而不談的話題,他從未問起,她也從未提起。
在她沉睡後,他想盡各種辦法去救她,甚至是想辦法去找她的宗門,卻一無所獲。
她好似憑空出現在破敗的千山門,那時,她便已是化神,之後更是一人擊敗魔君……這一切的一切,像極了薄耀期描述的天機門。
究竟是有多像,霄欽都幾乎錯認師尊與那提及天機門的陌生女子……
薄耀期搖了搖頭,一隻橘色的貓在他身旁繞來繞去地,豎着尾巴來回蹭他。
啪嗒——一隻細竹筒被橘貓的尾巴撩到,從書架上掉了下來。
薄耀期好似才回憶起這回事,撥開蓋子将竹筒裡的東西取了出來,是一隻極為漂亮蓬松的狐狸尾巴。
狐狸尾巴一離了竹筒,迅速恢複成正常大小。
“書院的老家夥們不知道從哪裡抓到了隻九尾狐,便送了隻尾巴過來,倒是好看的很。”
薄耀期又将尾巴放回竹筒,扔到季衡懷中,“放在我這裡也無甚用處,你拿回去給仙尊看看要不要打個圍脖或煉個鞭子什麼的……算了,先放我這吧。”
季衡卻沒有再遞回去,轉手将竹筒收了起來,“千山之事暫由你代理,必要之時你可成為新的山主。”
“你不要着急,一定可以找出辦法的。藥老這幾日一直有在查看仙尊的情況,盡管仙尊一直在昏迷中,但并沒有惡化,我們還有時間。”
薄耀期話音剛落,青衣來報,“山主,仙尊醒了。”
青衣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人就不見了。
“奇了!真是奇了!”藥老探了探脈,驚歎不已。他捋着胡子在床前踱步,季厭安靜的低頭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尊……”
季衡的輕喚引得季厭擡頭,微微笑着回應道,“阿衡。”
下一瞬熟悉的溫暖擁住了她,她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你感覺怎麼樣?可有哪裡不适?”
季厭搖頭,她的身體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修複了,那道靈力如清流,流遍她的四肢百骸,最終化入靈脈。
不僅修複了傷口,她甚至隐隐感覺修為略有提升。
那股力量她并不排斥,甚至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她直覺告訴她,它不會傷害她。
季衡擁着她,許久之後才緩緩松開。
“瀚京那邊如何?”
季衡遲疑了片刻,道,“師尊知道自己是怎麼墜崖的嗎?”
季厭沉默一瞬,避而不答,轉而又問道,“我睡了多久?”
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藥老也不知何時溜了沒影。
季衡的臉色有些冷,然而片刻之後還是率先敗下陣來,緩和着聲音道,“一定要回去嗎?靈蠱的事情我們可以想另外的辦法。”
“不隻是為了靈蠱,”季厭道,“瀚京出現了魔傀,這是魔君的手筆,雖不知是哪一位,但能說明一件事,已經有魔君又開始幹涉人間了。”
“魔君之事千山會處理,”季衡不自覺握緊了雙手,聲音有些幹澀,“師尊已經因為仙魔之争丢過一次命了。”
他的眼眶微紅,季厭看了他兩眼,腦中乍然閃過他在陣中擋在自己身前的場景。
她并不是什麼沖動的性子,以往最惜命的是她,可如今三番五次将自己置入險境的也是她。
她的修為不勝從前,又有了牽挂的人和事,所行皆似有掣肘,不得自由,就好像被一切推着往前走。
“你先出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季厭垂下眼眸,她此刻心緒亂作一團,所有的一切都卷在了一起,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她習慣了孑然一身,習慣了用命來搏命,這些習慣好像刻在了她的骨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