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瞬咬牙切齒地說完,挂斷了電話。
然後,這句話就像一根刺一樣,根深蒂固地紮在了賀秋停的腦子裡,拔不出來。
賀總。
祝你永遠不生病。
祝你在工作上耗到死。
耗到…死。
去機場的路上,賀秋停安靜地坐在後排,腦子裡反反複複地回味着這幾句話,太陽穴突突直跳。
也許是血壓不穩定的緣故,視線也偶爾跟着模糊一瞬,他恍惚中想起了小時候奶奶家跳動雪花點的老式電視機,思緒不由得變得遲緩。
奶奶是前年去世的。
賀秋停的喉結動了動,看向窗外的眼睛微微發紅,算起來,他已經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了。
他以為自己足夠冷血理智,不會因為感情患得患失,但是當陸瞬跟他提分手,連發過去的消息都提醒紅色感歎号的時候,賀秋停的心還是跟着緊縮了一下。
他知道陸瞬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瞬是那種一旦做了某種決定,就決不回頭的人。原則性極強,說一不二,認準了什麼就會投入所有,但放棄的時候也很幹脆利落。
賀秋停曾經很欣賞他這一點。
…
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屏幕亮起,沒有一條陸瞬的信息進來,賀秋停愣了一會兒,又把手機收起來,然後疲倦地閉上眼。
腦海裡,他和陸瞬的過往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一幀一幀格外清晰。
這三年,陸瞬除了行事作風上強勢、利益化,在生活方面其實把他照顧得很好。
賀秋停是一個善于自省的人,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或許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戀人,不該這樣消耗别人的期待。
如今的天穹城項目不僅關系到雲際地産的存亡,也關系到他父親未了的夙願,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在一段感情上投入太多。
這麼一想,分手也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他們可以在談判桌上針鋒相對,也可以在項目的合作中各取所需,沒有了感情的因素在裡面,利益就是利益,簡單純粹。
賀秋停自嘲地彎了彎嘴角,釋懷了。
車子平穩地駛向機場。
路上,司機小張透過後視鏡看了好幾次,欲言又止,終于伸手扒拉了一下副駕的林旭,往後努了努嘴。
林旭正在整理報表,見狀轉過身,隔着座椅縫隙看見賀秋停的臉色發白,眉頭輕輕蹙着。他閉着眼,烏黑的睫羽簌簌顫抖,正在用指腹一下下按揉眉心。
“賀總,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林旭小聲問。
賀秋停搖了搖頭,随口道:“沒事,有些低血糖。”
“我這有糖,需要嗎?”
賀秋停擺了擺手。
胃裡還是不太舒服,頭也跟着疼,而且不知怎的,他心慌得十分厲害,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将要發生。
這種感覺一直跟随着他上飛機。
他們将乘坐這架飛機,兩小時後抵達中轉站,然後再換乘駛往倫敦。
在倫敦,賀秋停預約了幾家國際知名的奢飾品牌進行談判,利用天穹城地塊的核心鋪位去預收未來5年的租金。
如果合作談成了,這将是一筆非常可觀的現金流,可以讓雲際擺脫很多資金上的制約。
賀秋停落坐在舷窗邊的座位,将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我睡一會兒。”他戴上眼罩,對旁邊的林旭道:“等下用餐的時候不用叫我。”
“好的賀總。”林旭應了一聲。
飛機還沒起飛,賀秋停就已經睡着了,林旭問空姐要了條毯子給他蓋上,看着他的胸膛緩慢規律地起伏着,上面覆了一層柔軟的日光,金燦燦的,很美好。
林旭的視線緩慢地落在賀秋停的臉上。
賀秋停戴着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平日裡那雙深邃的眼眸,隻露出優越的眉骨和鼻梁。往下看,是極其好看唇形,線條弧度渾然天成,讓他在沉睡的時候也帶着溫柔好看的笑。
林旭的臉側微微透出紅暈,如果不是對方戴着眼罩,他也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看個沒完。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更清楚地看清了賀秋停的嘴唇。
在舷窗外的日光下,泛着一層漂亮的光澤,隐約透出一絲粉色。
這樣鋒利的一個人,卻有這麼柔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