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典趕忙拍拍裴玄之的手臂:“愣着做什麼,快抱我出去。”
他沒有力氣,隻能依靠着裴玄之,男人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立馬抱人沖去外面,還不忘回頭囑咐一句星獸們:“認真工作。”
星獸們:誰敢偷懶啊喂QAQ
被土玄龜這個老包工頭和超高武力值小藤蔓聯合監工,沒有一隻星獸敢偷奸耍滑。
等二人出了治療所,隻見集市最西面的傳送點,正巧刷新了一個滿身血污的士兵NPC。
他跌跌撞撞地沖進人群,面容痛苦,铠甲破碎不堪,還挂着些綠色的黏液,右臂正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着。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林典雖然被裴玄之抱在懷裡,氣勢一點不減,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問道。
“卡蘭蒂斯主城......大人......”士兵跪倒在地,聲音嘶啞,擡頭看向林典二人,臉上滿是憤怒與哀傷,“卡蘭蒂斯的城主大人用最後的力量開啟了傳送陣,讓我們傳送到此處的,她說這兒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林典一愣,從裴玄之懷裡跳下來,身形不穩地快步上前,掌心凝聚起木元素魔法,直接往士兵的傷口上按:“卡蘭蒂斯現在情況如何?”
裴玄之見林典虛弱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晃,似被一隻手捏住,突突地疼。
他究竟......能為他做些什麼?為什麼玩家不能學習魔法?
“卡蘭蒂斯已經被蟲族攻占了,大人,”士兵眼含感激地看向林典,“昨天下午時,不知從哪跑來了一隻形狀奇怪的巨型蟲子。”
隻聽那士兵繼續說:“卡蘭蒂斯是祥和之城,就算出海也有海神大人庇佑,從未經受風浪,誰能想到會突然冒出這麼多可怕的蟲子?!
“我們這些士兵尋常也隻會解決一些小事,沒能給擋在我們前面的城主大人幫上忙,護送完最後一批城民們,我們被城主大人強制要求傳送到此處,還有不少兄弟姊妹們沒傳送過來,如今城主也是生死未蔔......”
林典暗暗咬牙,他記憶中卡蘭蒂斯的城主,是個溫和的年輕女性,穿着卡蘭蒂斯傳統的輕薄白紗袍,喜歡在集市上給孩子們發糖。
而現在,那個人或許正獨自站在淪陷的城池中央,白袍染血,用生命為子民争取最後一線生機。
士兵悲從中來,眼中的淚水洶湧,喉嚨也變得嘶啞,他緩和了一下才繼續說:“那些蟲族像是蓄謀已久,我巡邏時發現的第一隻是在城中心見到的,剛殺死第一隻,那些家夥像是聞到了味道一般,蜂擁而出,一夜之間直接将整座城市都吞滅了。”
林典魔力消耗殆盡,木元素不夠濃郁,士兵恢複得緩慢,他流着淚看向林典:“閣下,您也是魔法師對嗎。”
“是的,”林典盡力安撫他,“請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聖斯卡魯是很安全的地方,不必再驚慌。”
士兵搖搖頭,帶淚笑了:“請問您認識大魔法師閣下嗎?”
林典有些驚訝:“認識。”
“那再好不過了,他在城内嗎?”士兵終于坐起身,“我感覺好多了,太感謝您了!”
“在。”林典回答他,看着士兵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枚什麼東西,像是塊小石子。
士兵将那東西攤開在手心:“可否勞煩您帶我去見一見他?臨走前城主讓我将這個交給他。”
林典發現那是一小塊白水晶。
散發着安甯、祥和氣息的水晶,如纏繞蘊含了無窮的奧妙,濃郁的魔法力量瞬間包裹了他。
“這是......”林典接過白水晶,看向士兵,示意他解釋,“我就是大魔法師。”
士兵訝異地立馬坐直了身子,完全看不出眼前這位柔弱漂亮的少年就是大魔法師,他想站起來給林典行禮,卻又被按回去。
他懊惱地抓抓亂糟糟的頭發,本來死氣沉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生動:“抱歉!閣下,城主沒告訴我這是什麼,我隻知道似乎是從我們卡蘭蒂斯城堡大殿中取下的一小片水晶——我們殿内有一大塊這樣的白水晶。”
林典将水晶在指尖把玩了一會,感覺到裡面有着濃厚的......本源魔力!
而且,都是他的同源魔力。
非常幹淨、純粹,絕不是被人逼迫能做到的。
應該是他曾經将體内一半的本源魔力,都壓縮灌注在這小小一顆石頭中,再送給了卡蘭蒂斯城主。
一旦他吸收了其中蘊含的本源魔力,那麼他的狀态一定會突飛猛進,比他前幾天的巅峰期更加強悍!
林典腦子閃過幾個記憶片段,大魔法師似乎曾用了半年時間,不斷消耗、恢複本源魔力,才制作出這些不同顔色的寶石,最後分發給各位城主,作為最基礎的護城根本?
看來這些寶石當年都是大魔法師的本源魔力灌注的。
本源魔力作為一位魔法師的魔力根源,儲存着最為純淨的魔力,每一絲都是能夠調動平時數百倍甚至數千倍魔法元素的存在,意義不言而喻,随意調動本源魔力也是十分傷害魔法師根基的事情。
若不是萬不得已,林典心想,大魔法師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決定。
“第三批傳送來的人已經前往西區了,”裴玄之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他剛剛出去了解了一下情況,站回林典身旁,“聖斯卡魯的四個城區都保住了,林典。”
“感謝你送來的白水晶,請去城中休息吧,”林典對士兵笑了一下,蒼白也遮不住的漂亮笑容晃了士兵的眼睛,似乎也治愈了這幾天來的恐懼,林典站起身,裴玄之扶了他一把,“我們去看看。”
而他的視線落在了城牆角落。
幾個NPC正将一具屍體擡上闆車,闆車上是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
她安靜地躺在那裡,胸口有一個碗大的窟窿,再也不會醒來。
哪怕身邊的孩子們哭到啞聲。
“他們不會再出現了,是不是?”林典輕聲問。
裴玄之扶着林典,沉默了一瞬:“普通NPC都沒有備份數據。”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剜進心髒。
他是知道的,無名NPC是沒有重生機會的,他們隻是骰子上的一面,被刷新出來的設定都是随機,隻會按照設定運行下去。
他又何必對一串數據傷心?
林典看向那些哀哭的人,心中默歎。
其實他們甚至不用埋葬她,幾個小時後,她的屍體就會化作一串數據流,消失在這個世界。
隻是林典突然想起更多面孔,總愛唠叨的雜貨鋪老闆,每天在噴泉邊喂鴿子的老婦人,訓練場上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衛兵......他們都隻是數據構成的智能AI,可那些鮮活的喜怒哀樂,那些留下來的記憶,怎麼可能是假的?
就算隻是一串随機生成的設定,那也活在每個玩家的記憶中。
“裴玄之,”林典轉過頭看向男人,“隻要有人記得,就會不朽,對嗎?”
裴玄之安慰他:“不論是什麼人,隻要還有一個人記得,那麼就不算死亡。”
“遺忘,才是死亡的終點。”
“你說得對,”林典沒有力氣繼續站着,倒靠在裴玄之懷中,“所以隻要有人記得,就是一直活着。”
“走,我們去看看那些人。”林典拽拽裴玄之袖子,示意他帶自己去治療所。
裴玄之見他臉色好了不少,抱起他後塞了一包零食:“我從東城門外森林裡采回來的,你試試。”
林典喜滋滋地抱着零食吃了起來,發現這些果幹竟然能恢複一絲絲魔力。
懷中人開心,裴玄之也跟着心情好了起來。
隻是林典沒告訴裴玄之,自己恢複了上一次蟲族入侵時的記憶。
戰鬥,哀嚎,漫天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