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戰一夜,在天将明時這一波蟲潮終于退去。
聖斯卡魯内城的臨時醫療所裡擠滿了傷員,血腥味和藥劑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林典路過時看見艾爾被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簡陋的病床上。
那個漂亮的綠眼睛NPC此刻面色慘白,胸前的衣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嘴角還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笑,隻是虛弱得幾乎維持不住,卻還在安慰衆人:“看來......這次是我失态了。”
林典瞪大了眼:“他怎麼受傷了!他們不都在做後勤工作嗎?”
“魔法師閣下?”有NPC聽見,回頭告訴他,“艾爾為了保護一個其他城池的受難者,不小心被蟲子給抓傷了。”
林典有些驚訝,想走過去替艾爾止血,可掌心隻凝聚出一絲微弱的光芒,還未觸及傷口便消散了。
他訝異一瞬,才反應過來自己體内的魔力不足,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林典又試了試,掌心凝聚魔力,還沒能組合起元素,隻冒出幾點微弱的白光就熄滅了。看來他的魔力幾乎見底,連最簡單的治愈術都施展不出來。
如果有魔杖,自己或許能節省下不少的魔力吧。
隻見周圍的NPC們都圍了上來,有人遞來幹淨的布條,有人試圖用草藥止血,可效果微乎其微。
艾爾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額頭上滲出冷汗,顯然傷得不輕。
“天呢,艾爾大人曾救過我的命,可不能有事!”
“他還分過我自己的糧食......”
“有沒有人能去問那些外鄉人要一隻治愈星獸?”
“讓我來讓我來!”一個抱着斑布筍的玩家擠了過來,她将筍放下,筍跳到艾爾身邊,葉片貼在他的傷口上,淡綠色的治愈技能光芒亮起,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艾爾的眉頭稍稍舒展,血終于止住。
就是這家夥實戰能力似乎有些不行。
艾爾德裡克悶哼一聲,少年俊美如太陽神的臉龐又皺起,額上滲出冷汗,卻還有力氣調侃,勉強笑道:“輕點......軍醫大人......我還是很怕疼的......”
“太好了......”有人松了口氣。
“朋友,你可不能死啊,”女玩家笑了起來,錘了艾爾一下,“你是第二個讓我們這些'外鄉人'感到......嗯,友愛的原住民。”
艾爾“哎”了聲,像是被錘疼了:“遵命,外鄉人小姐,我一定為了您努力不死。”
周圍的NPC們發出低低的笑聲,緊繃的氣氛稍稍緩解。
林典卻覺得胸口發悶。
這些NPC隻是數據,卻會疼、會流血、會為了保護他人而受傷......
艾爾強打精神安撫着這些人,轉頭看見了林典。
“閣下,您别擔心,我沒事,”艾爾察覺到了林典臉上的擔憂,勉強撐起身子,沖他笑笑,可他的臉失血蒼白,讓人心疼,“也多虧了大家。”
林典勉強點頭,喉嚨發緊:“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給我們就好。”
旁邊玩家和NPC們都點頭,七嘴八舌安慰起來:“有魔法師閣下他們呢,艾爾你好好休息。”
“這次還有不少其他主城的魔法師也參與進來了,我們一定能挺過去。”
“大人們說蟲潮很快就能過去的。”
“林典?”正巧這時裴玄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擔憂,“臉色這麼差,不在帳篷休息怎麼到這兒來了。”
林典想說沒事,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我來找點吃的。”林典低着頭解釋,裴玄之看出了他的沮喪,牽起眼前人的手:“我們一起。”
二人一起走了出去,此時天才亮沒多久,内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臨時安置的其他城池的城民。
此時還沒來得及搭起帳篷,路邊人都躲在一個個屋檐下支起的雨棚下,有孩子蜷縮在母親懷裡,有老人呆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還有受傷的士兵咬着布條給自己包紮......
這種情況下哪有什麼吃的,林典隻是漫無目的地前行,他發覺自己這樣匆匆走出來隻是一種懦夫的行為,他在逃避自己的責任與惶恐。
“媽媽,媽媽我餓了......”
“我的店鋪......三代人的心血啊......”
“城主大人真的回不來了嗎......”
路邊人無意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刃,一下下剜挑着他的心髒。
他是這顆星球的大魔法師,卻保護不了任何人。
此時遠處城牆上正帶着星獸們修補防禦的玩家和NPC大罵:“該死的蟲族!”
“這種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林典擡頭,看到破損的城牆和疲憊的城民們。
那個如同魔咒一般聲音在腦海中盤旋萦繞,告訴他需要用生命去保護這顆星球。
......所以那道禁咒中,究竟有什麼?
他的腳步不自覺地轉向内城堡方向。
那裡是整座城池中,他的同源魔力最充沛的地方......
“林典。”
手掌被握緊,林典回頭,對上裴玄之那雙藍灰色的眼睛。
“你要去哪?”裴玄之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質問意味。
林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該怎麼說?告訴裴玄之他想啟用禁咒?說他已經承受不了看着更多人死去?
裴玄之喜歡他,他早已心知肚明,但是他是個膽小鬼,不敢回應裴玄之的喜歡。
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直接複活。
如果又是像上次那樣,四十年才回來呢?
亦或者,更久?
裴玄之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男人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拉進懷裡,手貼在他的後腦勺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吃了。
“别做傻事,林典,”裴玄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詢問了我的母親,聯邦軍隊已經在交接中了,最多再堅持一下,他們就能進來清剿蟲族。”
林典僵在他懷裡,鼻尖萦繞着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草木氣息。他想起那些死在眼前的NPC,想起艾爾德裡克胸前的傷口,想起哭泣的孩子們......
“一下......一下是多久?”他的聲音沙啞,“蟲潮突襲的時間無法被預估,這期間還會有多少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