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以方慧摁着胸口,讓劉媽媽送沈長甯回房結束。
沈長甯一步三回頭,目光落在方慧的臉上,又看向緊緊扶住自己的劉媽媽:“媽媽。”
“嗯?”劉媽媽雖問,人卻沒松手,說什麼也要把沈長甯送回去。
這是夫人的意思。
她瞧着,夫人許是有點受不住。
沈長甯道:“……我自己能回去。”
劉媽媽猶豫了下,她不大放心沈長甯,但也有點不大放心方慧。
兩相比較,還是後者更危險些。
劉媽媽看看她,又扭頭看看方慧,終究松了手,好像确實夫人那更緊急一些。
正院。
方慧攥着劉媽媽的手,顧不得吃茶,也顧不得休息,忙道:“這段時間,後院伺候的人,你多留意着,不要讓外頭的混進來。”
雖說自家沒個顯貴的,但她還是害怕,怕這事傳出去。
尤其是傳到那位的耳朵裡。
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
劉媽媽覺得方慧的擔憂實在是多餘,雖說錦衣衛有督察百官之權,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被他們如此對待,起碼沈家就不會。
老爺不過六品。
區區六品,算不得太小,可在京中,實在不顯眼,連動個查探的念兒都難有。
錦衣衛之前查的,都是高官要員。
但看着方慧,劉媽媽到底應了,說晚些就去四姑娘的碧霄閣看看,換掉一批人,挑揀幾個信得過的送過去。
方慧這才沒再接着說,呷了口茶,半晌,又讓劉媽媽晚些讓人去碧霄閣守着。
方慧:“明日要和李家相見,今日可得仔細着,莫要鬧出風波,惹人笑話。”
晚上,燈燭已熄,劉媽媽問過前去的人,來回話。
方慧正在看賬,旁的人來回話,她是頭也不擡,此刻聽出劉媽媽的聲音,連明日要鎖箱封條的賬本也不得,急問,“怎的了!?”
鬧事了?
劉媽媽被她模樣唬了下,知她着急,又不禁想笑方慧的多慮。
四姑娘處,安靜着呢。
劉媽媽:“一點動靜都沒有,該吃吃該喝喝,晚上還和咱們姑娘去找六姑娘打牌呢。”
方慧還有點不信:“真的?”
這麼乖?
“千真萬确。”劉媽媽将燈燭撥亮些,“夫人,您是最近累到了,心中憂慮,我瞧着,四姑娘做事是有分寸的。”
方慧也想起沈長甯小時候的模樣,極為乖巧可人,她瞧着,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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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碧霄閣。
沈長甯正坐在羅漢榻上,小聲問沈庭瞻:“有消息嗎?”
沈庭瞻:“……再等等。”
錦衣衛是消息靈通,但也不是萬能的,尤其是查高官的家事。
晚上,德七來找他,說了剛得到的消息。
李家四郎最近一直沒出府,但李家内院有點消息,李家四郎,并非自願不出府的,而是走動間都有仆婦圍繞,不得出。
李家這位,在外面素有賢名,李家衆人,平日提起,盡數交口稱贊,哪會出現此等情況。
沈庭瞻問沈長甯:“你從何處知道的消息?”
李家的事聽着其怪,但若是真如沈長甯所說,他有個外室,還偏寵異常,就說得通了。
既是外室,若非賤籍,就是貧苦人家的姑娘,李家那等注重門第的,哪肯讓對方進門做正頭娘子,還不是在正妻入門前,百般小心地壓着。
這等深藏的事,對方上門打個照面,沈長甯就猜出了。
他這妹妹,實在是聰慧。
沈庭瞻小時就在想,若是沈長甯是男兒身,該多好。
這等性子,不管是做官還是從商,都是極好的。
沈長甯看他表情,知曉他想什麼,有意逗他,“其實我是重生歸來的,上輩子我都要嫁給他了,才知道他有外室。”
沈庭瞻:“……”
惋惜的妹妹沒有了,多了個想打的。
沈長甯:“後面我還當皇後了,但沒活幾年,就被皇上氣死了。”
沈庭瞻:“……”
沈庭瞻:“…………”
他轉身走了。
順手關上了房門。
隻是臨走前,歎了聲,真想給她請個大夫看看腦子。
沈長甯:“……?”
屋頂。
德七借着雪光和月光,在紙上寫寫畫畫。
他将要寫出一本書,名叫沈家語錄,來日交到段劭手中,以供翻閱。
寫着寫着,德七聽到沈庭瞻要帶沈長甯看腦子,實在沒忍住,悶哼了聲。
屋内的沈長甯:“?”
錯覺吧?
怎麼聽見腦袋頂上有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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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沈長甯坐在馬車裡,感受着分别來自左右的兩道目光,不動如鐘。
但方慧的目光有點明顯,她終究沒忍住,和方慧道:“沈家的體面,就是我的體面,我一定不會給沈家丢人的。”
方慧:“……”
這時候腦子怎麼不犯渾了?
難為你還有懂事的時候。
不可否認,她被沈長甯這番話哄得心花怒放,拉着她的手,說了好一番話,直到馬車停穩。
今日沈家的幾個姑娘來了。
沈長甯隻比另外兩個大一歲,她的婚事将要敲定,剩下的兩個也要提上日程。
到底沒明說婚嫁之事,兩家便隻好在寺廟定時定點的偶遇。
這地,沈家頗為熟悉。
沈長甯的弟弟,就在此處,随一位武僧研習佛法。
沈家本對他很是寄予厚望,想着萬一能重現父親昔日連中三榜的盛舉,後來,提到他,沈家上下都摁着心髒。
說來,還是一年前的事。
那日,族學的老儒想着這群孩子将過十歲,不日就要為入縣學做準備,就将考題定得難了些,說學過的書都要考。
沈庭瞻揭竿而起。
下一刻,人不知道絆在什麼地方,撲通聲,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