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身上哪點和聽話易差遣沾邊的?那就是個三九天裡的冰塊,縱使有着好皮囊,也非良配。
縱使真嫁過去,能給自己換來些利益,也不過如昙花,倏爾一現。
段劭此人,行事過度,非長久之相。
何況他還在查鹽稅。
兩淮的水,可深着,那麼多人前仆後繼,不還是盡數淹死在裡頭。
娴貴妃欲勸。
她這妹妹,年歲小,未禁事,性子也和其他人不同,打小就不争不搶,對待姻緣大事上有偏差是正常的。
孟枕月聽完,觑她臉色,柔弱道:“可他沒有父母啊,我嫁過去,既不用伺候婆母,也不用被站規距,直接可以掌中饋,而且他還經常外出辦案,定然少在我房中留宿,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想伺候。”
娴貴妃:“……”
這人是她妹妹。
這人能是她妹妹。
她真動了氣,準備訓她兩句。
孟枕月怯怯:“姐,你知道的,我從小就離開了母親。”
娴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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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貴妃看沈晝。
如今小一月過去,也不知道她這妹妹,是個什麼狀态。
那日被她給拒了,瞧着就蔫蔫的,沒什麼精氣神。
她尋思了下,自己不允,這孩子,定然還抱着一絲兩人能成的可能,連帶着其他人家也看不上,她過了年可就十六,耽誤不得。
還不如讓段劭或是宮中開口,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這些日子,她對外透了點口風,隻不知效果如何。
沈晝想到孟枕月最近狀态,縱使在何處都柔韌有餘的性子,此刻也難得沉默了下。
沈晝:“……聽說托人想盡辦法和段劭見一面外,已經開始四處搜羅起其他無父無母的未婚嫁之人了。”
娴貴妃:“…………”
得虧是在她胎坐穩了後問的。
“她是得瘋病了嗎?!”
到底有些顧及,說話聲都壓低了些。
沈晝也有如此想法,尤其是對方說要嫁給段劭時,要知道,天下間的好朋友都是彼此瞧不上的,尤其是孟枕月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
沈晝想想:“也許?”
娴貴妃:“……”
她面無表情看沈晝。
沈晝笑了下,輕扭頭,避開目光。
娴貴妃靜靜思量着。
找别人?
天下間無父無母又有權有貌的,大概也就這一個了,也不知道找的什麼歪瓜裂棗。
想此,頓覺本就不适的身子愈發不适。
要不、要不還是試試段劭?
……算了吧。
念頭剛生,又墜。
她入宮盛寵時膝下無子,眼瞧着兩年過去,依舊無動靜,自然要為自己尋找出路。
她活着仰仗的都是那個男人的寵愛,他比自己大那麼多,來日一朝死了,她後半輩子可怎麼活。
屆時滿朝大臣讓她陪葬,她該當如何?
她能如此順利的升上來,借的是長公主的力,這是元後之女,就算生母早逝,也是養在太後膝下的,與當今皇後并不親近,也不喜其膝下的兩個孩子。
長公主扶持的是甯妃膝下的四皇子。
甯妃,是個被深宮磋磨許久的女人,早過了與皇帝郎情妾意的時刻,或許也從未享受過,日落月升,長夜漫漫,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念想,唯有膝下的孩子。
事情到此,本也相安無事。
現在數年的平靜,被她此胎給打破。
宮中朝中諸人,都不大安分。
一如衆人所想,此胎若是男,她一定會不擇手段,扶他登位。
現在不能讓陛下猜疑。
娴貴妃輕撫還未有起伏的小腹,輕輕颦眉。
若是以毒攻毒呢?
她給皇帝吹吹枕頭風,然後将問題丢給段劭。
到底是枕邊人,她是知曉,皇帝雖寵她,但有底線,不願意她真的越過皇後,搭上盧辛與錦衣衛的線。
娴貴妃若有所思。
此時。
秦府。
喬嬷嬷前腳剛回府,後腳德七就整理了番資料,兩個時辰後,将東西送到秦家。
周婉驚了:“這麼快?”
此刻的驚,不單是覺得得到消息的速度太快,還有種自骨子裡透出的悚然。
她早知盧辛一手建立錦衣衛,就是為了掣肘朝臣,集中皇權,也知曉對方哨子的恐怖,依舊未料想,竟……恐怖如斯。
周婉暗歎一聲,和喬嬷嬷略說兩句,心思就回到信紙上。
先不操心沒影的事,還是先看看沈家和李家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信紙一寸寸展開在二人眼前。
半晌。
周婉驚呼:“啊!”
随即,又壓低聲音,“我就說,裡面絕對有事!”
總算讓她逮到了。
雖說甯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
可此一時彼一時,雖說她有私心,可對方到底不是個好歸宿,都是做過人婦的,婚前就有個牢牢把控丈夫心房的外室,婚後可有的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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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留段劭在宮廷,過了晌午,用過飯,方放人走,臨行前,已有所值,點了點他的年紀。
君子先成家後立業,段劭不要反了。
北鎮撫司。
段劭看着掌中的白瓷瓶,神色沉沉,臉隐沒在光線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覺得,自己的病,該重些了。
他知道妻子的意義,這也實非他本意。
段劭把玩着瓷瓶。
突然,門扉處傳來輕輕一聲響。
他轉頭。
剛進來的德七:“。”
幹嘛?
表情這樣?
也不知道看了他為沈長甯撰寫的語錄劄記後,會是什麼反應。
德七緩緩将東西遞去。
段劭:“?”
這什麼東西。
他接過,還以為是什麼地方送來的密報,伸手翻開。
下一刻。
段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