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嵘成婚後便未再住在蕭府大宅。
司錦料想,應是為了他們成婚做戲所準備,否則就連如今這般情況都時常令她手忙腳亂,若再在蕭家那一衆人眼皮子底下,他們的假婚事要不了多久就會暴露。
馬車在府邸門前停下,下人在外打開車門,撲面而來一股夏日的濕氣,又悶又潮。
司錦躬身走出馬車,頭頂已有傘撐來。
蕭嵘另一手順勢而上,攬着她的腰便将她從馬車上抱到了自己身前。
司錦呼吸一窒,霎時繃緊了腰身。
“你今日是否又……”
演得太過了。
司錦低聲未盡,蕭嵘已是收了手。
他們身體不再接觸,但蕭嵘仍站在她身邊近處,隔着夏日輕薄的衣衫,都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蕭嵘撐着傘,面上神情平靜無波,隻靜靜地看着她。
司錦下半句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了,隻在唇邊微不可聞地嘟囔一聲:“你别總是動手動腳的……”
蕭嵘似乎沒聽見,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
剛與蕭嵘成婚時,司錦還曾擔憂自己無法将蕭夫人的身份演好。
她打小已是讨厭了蕭嵘好多年,雖說她的讨厭算不上苦大仇深,但對蕭嵘也絕對沒有半點好感。
更莫說在她及笄後,與蕭嵘的交集漸少,上一年幾乎一整年都沒和他見過面,如今已是幾近陌生。
但好在,蕭嵘讓這份差事變得簡單不少。
搬離蕭家大宅是其一。
以及他在人前溫和寡言,舉止得體,她隻需配合他相敬如賓,偶爾露出一抹溫笑,在外看來就已是一副夫妻和睦的樣子了。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份差事變得繁雜起來。
收到蕭嵘送的禮物,她得眼眸亮燦,嬌笑着道:“多謝夫君,我太喜歡了。”
蕭嵘頻繁前來秋水院,她得昧着良心道:“夫君好久沒有陪我了,今日便不走了吧?”
蕭嵘遠行,她還得天不亮就起身,在府邸門前依依不舍為他送行。
第一次被他拉到身前,是在今年開春後他一次遠行的清晨。
他輕輕地抱了她一下,克制又平淡。
不過一瞬便放開了她,卻也叫她身上酥麻好久。
蕭嵘曾解釋過:“夫妻相處,循序漸進,新婚之時大多相敬如賓,但若長此以往毫無變化,無異于告知外人我們私下沒有相處也沒有進展。”
司錦聽着好像的确是那麼回事,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但這般黏黏糊糊的變化,越演越親密,越演越恩愛,她得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徹底和他擺脫關系啊。
如今他連問都不問,總是直接伸手就碰她。
牽她的手,抱她的腰,再過段時間,他該不會還要……
蕭嵘突然出聲打斷了司錦的胡思亂想:“我還有些公務,要先去書房。”
司錦抿唇,她一點也不想說以往這種時候她該在人前說的話。
但周圍下人垂首靜候,蕭嵘的視線也還落在她臉上。
司錦眉心輕跳了一下,好半晌後才開口道:“怎麼還有公務啊,要忙多久呢?”
最好忙到晚上,忙到她睡着的時候。
要不直接到明日天明,待她睡醒睜眼,蕭嵘已是又出府辦公了。
她不由擡眸,卻忘了掩住眸中期待。
蕭嵘眸光微暗,目光在她澄亮的眼眸中流轉一瞬。
“我也想陪着你,待雨勢小些了可以來書房與我待着,那會我應當已經忙完了。”
司錦:“……”
該說不說,這一年來,她和蕭嵘能将這樁婚事演繹得天衣無縫,大多要歸功于蕭嵘。
也不知他是怎麼說服自己用那張冷淡禁欲的臉說這些肉麻話的。
而她除去提前的練習,大多數時候都有些僵硬。
比如此時,就隻能幹巴巴地應一聲:“……好吧。”
好在此時的應聲看上去又像是姑娘家帶着小情緒的不舍。
蕭嵘擡手輕撫了下她的臉頰,轉而把傘遞給一旁的丫鬟,自己撐另一把傘轉身去了書房。
隻留司錦後知後覺地捂住臉頰。
不是說了讓他别動手動腳的嗎!
*
司錦剛回主屋,就見院中雨勢漸小。
她瞳孔一縮,下意識感覺身側的丫鬟擡頭朝她看了來。
該不會覺得她真就這麼迫不及待要立刻去書房找蕭嵘吧。
她才不去呢!
“關門吧。”司錦淡聲吩咐,徑直邁步朝美人榻走了去。
今日歸甯叫她有些疲憊。
此時屋外雨聲綿綿,正适合小憩一會。
屋中候着的下人這時上前:“夫人,奴婢将屋中找了個遍,還是沒能找到您昨日那張絲帕。”
司錦一怔,剛要躺下的身子又赫然撐坐起來。
她反應有些大,驚得一旁的丫鬟霎時跪地:“奴婢該死,還請夫人恕罪。”
“起身吧,不是怪你。”
昨日那張絲帕大抵是找不回來了,司錦也壓根想不起它會有可能掉在何處。
這會她是突然想起,今日的絲帕被蕭嵘抽走放在了馬車上。
方才她和蕭嵘好像都沒将絲帕拿走。
是沒拿吧?
總歸她是沒拿的,也沒見蕭嵘手上拿有物件。
司錦微蹙了下眉,頓時心生懊惱。
明明早晨才決心改正,她怎轉眼就又犯了。
司錦當即站起身來,開口吩咐:“備傘,我去一趟馬廄。”
春杏怔然:“夫人,外面還下着雨,您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奴婢替您去拿吧?”
“不,我得親自去。”
她得給自己長長記性。
春杏替司錦撐着傘,随她一路來到了馬廄。
方才所乘的馬車正停在最外側的圍欄旁,隻等雨停後便有下人前來打掃清洗。
司錦躬身登上馬車,側頭一看,卻并未瞧見自己的絲帕。
她拉開抽屜,裡面空空如也,再找别處,整個馬車也未見絲帕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