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色漸漸隐退,椿船前進時受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眼看就要停下時,它的速度卻又陡然提升了起來。
“我來幫忙了!”光宜的聲音從海裡傳來。
吳虞看見她突然從海裡露出頭,“光宜姐姐!”
陸拾離聞聲看去,光宜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海底,并且幻化出了真身推着椿船向前遊走。
緊接着,海面不斷起伏,形形色色的海底生物浮出了水面,一同加入了光宜的隊伍。一時之間,魚群越集越多,在椿船後形成了一條光彩奪目,绮麗無比的拖尾。
“光宜,你們怎麼都來了?”楚情詞有些意外,她并不打算讓它們相助的。
精怪修行不易,更何況是這些連化人形都做不到的小妖,逆行逝川對它們的來說消耗太大了,苦修的靈力還不夠自己用呢。
“我可沒和它們說,是它們自己來的,所謂聚少成多,滴水成河,能陪你們走一段路算一段路吧!”光宜說完又鑽入了海底。
對此楚情詞着實是拿它們沒辦法了,隻得輕歎一聲:“辛苦你們了。”而後加大了手上輸送的靈力。
終于在天空慢慢破曉之時,龐大的魚群也逐漸連二連三的有魚妖脫離送船隊伍,于它們的妖力而言已經行至了終點。
“謝謝啦!”吳虞與仰春趴在船尾,低頭對着它們一一道謝。
朝陽冉冉升起,慢慢染紅了海面,霞光滿天,椿船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終于到了,累死我了。”光宜跳上船,一整個虛脫狀态躺下。
陸拾離伸手扶了一把面色發白的楚情詞,“你怎怎麼樣,還好嗎?”
楚情詞站直身體搖了搖頭,而後翻手取出一個瓶子拔開上面的木塞,頓時酒香四溢。她将酒液都倒入了海中,為那些沿途而來出力的小妖補充靈力。
“沒什麼大礙,接下來交給你了。”
兩人早就約定好了,行船時楚情詞為主力,好讓陸拾離有餘力打開歸墟。
陸拾離點了點頭,取出六合鏡,并指在鏡面上劃過。
仰春的遺骸時隔數千年再次沐浴在了朝陽下,那纏繞在玉骨上的綠植居然開出花朵。
“啟天地之生靈,許送遺客歸鄉。”
陸拾離右手指間夾着一支燃燒的疊雲香,雙手懸于眉心朝着前方海面一拜後,将香插在了船頭,口中念起咒語。
袅袅升起的白色雲煙在空中仿佛有了實體,與仰春的遺骸一起化為靈光朝前飄去,于空中形成了一條屬于歸墟的縫隙。
沉悶而厚重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歸墟的大門緩緩打開,其中雲煙缭繞,難辨别景色。
陸拾離扶着楚情詞退至一旁,給仰春讓了一條路。
仰春坐在船尾擡頭望向懸在海面上的太陽,忍不住伸出手細細感受着它傳來的暖意,恍然覺得在海底的三千年就像是一場夢。
夢裡的她孤身一人在暗無天日的海底,隻能日複一日地将船上的每一件物品的來曆工藝反複背誦,直到有人接二連三的闖進來将她喚醒。
人總是貪心的,在此刻她也不舍得離去。
“骨上生春晖,朝曦衣我魂。”她輕歎着起了身。
吳虞脩地一下跟着站起,喊了一聲:“仰春!”之後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裡。
其實從海底回來開始,直至歸墟打開的那一刹,她都期盼着仰春能活下來。到現在事實已經在面前,憋了很久的眼淚終于一下流了出眼眶。
“别哭。”仰春給了吳虞一個擁抱,“或許我們會再相見。”在未來某一天,就算再三千載光陰又如何?
然後她放開吳虞,目光認真地看着她,面帶笑意道:“你說你今年要參加科舉了,也就是高考,我先在這兒祝願你金榜題名、蟾宮折桂、前程似錦。”
“那我祝你以後一帆風順、歲歲如意,依舊金玉滿堂!”吳虞忍住哽咽催促卡殼的腦子為她搜刮最合适的祝福。
一句金玉滿堂把其餘三人都逗樂了,她們可都還記得海底那一艘船上數之不盡的珍寶呢。
“好。”仰春走至船頭又轉過身,目光在陸拾離三人身上一一轉過,又一次行了萬福禮,“仰春謝過各位出手相助。”
“再見啦。”陸拾離向她揮了揮手。
仰春有樣學樣揮了揮手,然後不再回頭踩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向着被朝霞映紅的歸墟走去。
吳虞快步走到船頭,雙手圍在嘴邊,用盡全力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聲:“仰春!再見!”
“唉,她們的相遇真不是時候。”陸拾離替她們惋惜。
“那什麼時候才是正确的時候呢?”楚情詞側頭看向陸拾離。
陸拾離回答不上來。
歸墟将仰春的身影吞沒,像海市蜃樓一般消失在了空中。
“結束了,你們……也該下來了吧?”
“誰?!!”
蒼老的聲音傳來将沉湎在悲傷情緒中的吳虞驚醒,回過神時發現,椿船仍然停在昨晚啟航的地方,而陸拾離三人已經站在了一旁岸上看着自己。
光宜聳了聳肩,“看你哭的太入神了,所以沒喊你。”
“下來吧,該送你回家了。”陸拾離笑道。
楚情詞面無表情的說:“你腳下的就是椿婆婆。”
吳虞大驚失色連忙跳下船朝着它不斷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椿婆婆。”
“沒事的,回家去吧孩子。”
陸拾離幾人出門時是半夜十一點多,再回到海邊小店上時,也才早上七點左右,還特地等吳虞收拾了一下狀态才進去。
吳翠英都格外驚喜,連看了幾眼平安無事的吳虞,“你們回來得好快!”
“吳姨,我好餓啊,又累又餓。”完成任務的陸拾離終于是松了一口氣,直接毫無形象地趴在了木桌上。
“想吃什麼?我給你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