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納托利甚至不知道這個暫住的外鄉人的眼睛顔色。
因為自己身上的某些原因,阿納托利先入為主的悶聲思考:會不會,對方也是外表、長相上有什麼異常呢?
不然怎麼會遲遲不解開風帽、取下頭盔?
不悶嗎?鐵爐的熱氣都快擴散到屋子内每個角落了,他半張臉包個圍巾都感覺悶得很,更别說對方那副打扮。這位外鄉人,總不可能就這麼穿着一身武裝住七天吧?反正都要取下來,為什麼不現在做呢?
除非不願意露出面容,能拖一會算一會。
……如果是自己,一定會這麼拖延。
之所以會猜是外表長相異常,是因為艾伯塔先生說他未浸染黑暗——沒有感染七宗詛咒。既然不是因為黑暗可怖的詛咒痕迹而遮擋的話,阿納托利能想到的就隻有外表了。
就像他自己。
阿納托利垂着眼眸,眼底有些麻木。但總歸是因為胡思亂想,而稍稍放下了些對汲光的排斥。
随後,他有點好奇。
畢竟活到那麼大,阿納托利從未有過旅行。
所以。
一個來自遙遠異鄉的旅人……嗎?
。
汲光搭話碰了一鼻子灰,轉身回到原位。
在他思考是否要出門走走時,阿納托利忽然反過來搭話。
“喂,外鄉人。”
年輕的獵人低聲喊:
“如果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一些村子的事……等價交換,天經地義,對吧?”
默林頓了頓,擡眼看向阿納托利。
而汲光立即道:“當然可以。”
“艾伯塔先生稱呼你為騎士。”
阿納托利說:
“魔物的血是能力的證明,你的護甲與劍都宣告了這一點,能獨自斬殺魔物還幾乎毫發無損的勇士,不像是會被驅逐的,所以,你為什麼會流浪?又是效忠于哪個領主,亦或者哪個王國、哪個勢力的騎士?”
騎士并不是什麼能簡單自稱的頭銜,也不是什麼人穿了套護甲就能被稱為騎士。
這是一種榮譽稱号,是一種社會階層。
雖然不知道那位艾伯塔先生為什麼笃定汲光是一名騎士,明明對方打扮沒有任何徽紋,但阿納托利從不懷疑對方說的話。
而一名騎士會流離失所,往往隻有三種可能。
第一,是他效忠的對象已經死亡,而他又不願意追随新的繼承人,因而獲得恩準離開。
第二,是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大錯,被自己的領主所驅逐。
第三——
則是騎士背棄了誓言,擅自逃離了自己的責任。
這個問題讓汲光愣住了。
【選項:
1.拒絕回答。
2.我從來都不是騎士。
3.我受到“命運之神”的指引。
4.我已經不是騎士了。
5.……】
汲光沒有第一時間選,而是思索了許久。
他的個人屬性欄裡,的确有命運騎士的标注,而登錄遊戲的開場動畫,那位沒有五官渾身蒼白的女神,也的确自稱自己是掌握命運的神明。
那他是騎士嗎?
唉……汲光其實也不知道,這個遊戲沒有給他角色身世介紹。而回答的選項裡,大多隻有微妙的細節上的不同,讓人很難判斷究竟會怎麼回答。
汲光思來想去,還是按照開場動畫的暗示,擡手選了3。
“是命運的缇娜閣下,指引我來到這片土地。”主控說,“但我應該算不上是騎士。”
咦?
汲光眨了眨眼,看着主控的回複,若有所思。
他好像猜到玩家扮演的背景了,開場動畫那裡其實就已經很明顯了。玩家是與神明達成契約,才會來到這片大陸的,所以——根本沒什麼背景,玩家在這,就是一窮二白的黑戶。
類似于……
輕小說身穿異世界的套路?
“命運女神缇娜閣下?”阿納托利似乎很意外,眼睛都睜圓了些,他低聲自語:“那位神秘的閣下,原來也有自己的騎士嗎?不,這種時代,哪怕是不偏愛任何一族的中立神,也會需要自己的護衛……”
默林和阿納托利完全沒在乎汲光那句“算不上騎士”——如果隸屬于神明,那完全不需要授勳,不管穿得怎麼樣,天然就是高位聖騎士。
他們各自沉吟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汲光沒法讀心,但屏幕跳出了好感度變化:
【默林好感度上升。】
【阿納托利好感度上升。】
……不知道為什麼好感度上升了。
雖然不清楚具體增加的數值,但起碼距離打好關系、解鎖任務又進了一步,汲光自然樂見其成。
而阿納托利得到了回答,也遵守約定滿足了汲光的一部分好奇心。
他說了墓場的事:
“五十年前,那些該死的詛咒已經擴散到了北努巨森,裡面出現了一批魔化的野獸。”
“那些魔物化,或者被詛咒過度感染而失去神志的野獸,偶爾會來襲擊,為了保護沒有戰鬥能力的其他人,我們自然得建立圍欄,至于為什麼我們要住在墓場——”
頓了頓,阿納托利滿眼陰沉,半自嘲地說:
“因為我們都是一群等死的人。”
等死?
汲光還想問什麼,但是沒有交互的選項了。
默林在此時忽然插話:“該吃飯了,阿納托利,去拿三幅餐具來。”
古銅皮膚的獵人放下手中的弓箭,起身用一塊抹布蓋在炖鍋的鍋柄,輕松将其直接拎起,砰的放在了木桌上。
高熱的鍋底立即發出氣音,直接把木桌燙出了痕迹——桌面到處都是這樣的高溫痕迹,顯然過去也沒少被兩位獵人這麼粗暴對待。
“至于你,外鄉人,搬多一張椅子過來,上面的東西随便放地闆就行。”默林看向汲光,毫不客氣指揮,然後平靜道:“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但這是我們這能提供的最好的食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