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當他看到嚴徹把夏洵拉到懷裡還貼心遞毛巾後,心裡就像堵了塊什麼東西似的,噎得他口味全無、食不下咽。
他從沒見嚴徹對誰這麼體貼親近過,他一直以為嚴徹隻要不給冷臉就已經溫柔得不行了,不成想還有這樣細緻的心思。
他心裡一股無名妒火在燒。
後來聽到嚴家給的彩禮,那爐妒火簡直燒翻了天。
這彩禮要是傳出去,夏洵得有多風光?這麼多年從來都是他死死壓夏洵一頭,而如今卻因為聯姻,風頭被被夏洵壓了下去。
他不甘心。如果、如果和嚴徹結婚的人是他......他無法自抑地想象着。直到聽到爸爸在飯桌上誇夏洵,他才回過神來。
從小到大,爸爸隻會誇獎自己,也隻寵愛自己。夏洵這種人憑什麼得到誇獎?他不過是運氣好,碰巧比自己早生了一個月,否則當初和嚴徹聯姻的人就是自己!
他很想給夏洵澆澆冷水,叫他别得意忘形,他想讓他認清楚自己才是最讨人喜歡的那個,更想告訴他,像他這麼一個寡淡無趣的暴力狂,嚴徹是絕不可能會喜歡他的!
但他找不着機會,隻能忍受着各種情緒在心裡亂竄,難受得不行。
好在,夏洵自己出門了。
鏡子裡的夏洵臉色很差,但夏天恩不怵。這是在嚴家,夏洵絕對不可能跟他動手。
他雙手抱臂,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收了這麼多彩禮,還被嚴徹抱了,高興壞了吧。”
夏洵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你去哪?”夏天恩見自己被夏洵忽視,怒聲問。
回答他的隻有繼續不停的腳步聲。
夏天恩感到一陣被無視的羞惱。他忽然猛地扭過頭,不懷好意地勾起一邊嘴角:“那對玉佩你找了很多年吧?我看到你後來還偷偷翻過垃圾桶。”
腳步聲停了。
夏天恩得意一笑,戳到點了:“那對玉佩其實一直在我手裡,而且......”他湊到夏洵耳邊,輕輕道出真相:“爸也知道。”
他殘忍地補充:“你丢玉佩的當天他就知道了——他問過我。但是,他看着你天天翻垃圾桶、一身臭味回家,卻當作一無所知。”
夏天恩想到這裡便開心地笑起來,覺得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他繼續扔雷:“而且他在逼你聯姻前,特地讓我翻出那對玉佩,握在手裡時,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說到這,夏天恩特地停頓了下,瞥了眼夏洵緊握得有些抽搐的拳頭。
這下通體都舒暢了。
他微笑着說:“爸說,’夏洵一定會答應的’。”
“你看,”夏天恩眼裡灌滿惡意,語氣裡是高高在上的憐憫,他說,“你以為這世界上有誰會愛你呢?一個也沒有!你在這世上隻有爸一個親人,而爸愛的從來都是我——”
“砰!”一聲巨響!
随後是良久的靜默。
當夏天恩從眩暈中回過神來時,隻覺後腦勺和肩膀一陣劇痛。
他咬着牙質問:“你敢打我?這裡是嚴家!”
對面沒有說話,緊接着回應他的,是肚子上挨的悶重一拳。
夏天恩痛得立時弓腰捂住肚子,嘴裡“嘶嘶”吸氣,額頭冒出了冷汗。
夏洵還想繼續動手,突然,廁所門被敲響了。
“笃笃。”門沒關緊,但那人還是敲了敲門。
“夏洵?”
是嚴徹的聲音。
低沉的聲線将夏洵從即将失控的暴怒中拉回神來。他收回拳頭,松開夏天恩,往後退開兩步,低頭緩了會兒情緒後,才對着門口回道:“在。”
嚴徹推開半開的門,站在門口沒進來:“爺爺怕你迷路,讓我來找你......”
對上夏洵視線的刹那,話音頓了一秒,才繼續道:“好了嗎?”
“嗯。”夏洵錯開視線垂下眼,轉身往門口走。
“小徹哥。”夏天恩此時已經痛到蹲在地上直不起身來,看到嚴徹來了,聲音裡帶上了委屈的哭腔。
然而嚴徹根本沒往那邊看一眼,直接轉身走了。
兩人安靜地走在回廊上,伴着規律的皮鞋踩地聲。
回廊一面是牆,一面是欄杆,欄杆外一排茂密的灌木和大片草地。此時夕陽已落,晚間降臨,正是蟲鳴熱鬧的好時候。
夏洵卻無暇欣賞這種熱鬧。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快他半步的人身上。
徹底冷靜下來後,夏洵反應過來一件事——嚴徹敲門前,門外沒有腳步聲。
嚴徹早就到門口了?
他聽到了多少?
他知道自己是被逼聯姻的嗎?
夏洵看着前面漠然冷靜的側影,實在分辨不出虛實。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難道他還能退婚?
夏洵想到這,覺得再想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停止了思考。
嚴徹沒開口說話,他也沒有。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地回到餐廳。
此時,之前的話題已經結束,夏仲山開啟了另一輪新話題。
夏天恩沒過一會也回來了,衣服整整齊齊,看不出被人揍過的痕迹。
隻是臉色有點蒼白,看向夏洵的眼神充滿怨恨。但當夏洵看過去時,他又趕緊移開了視線。
晚飯結束,嚴老爺子親自到門外送客。
他和夏仲山客套幾句将他們送走後,看向站在身旁的兩個年輕人。
已邁入七十大關的老者交談了那麼久,精神頭依舊很足。
“小洵啊,有空常來祖宅坐坐,陪我這個老頭子說會兒話。”他笑着對夏洵說。
夏洵應下了。
甫一見面,他就對這位老者産生了好感。而且,嚴老爺子臉上親切的笑容總會讓他想起奶奶。
他沒有拒絕這位和善老者的要求。
嚴老爺子高興地點點頭,繼而看向嚴徹:“小徹,有時間多陪小洵到處玩玩,兩人加深加深感情。”
嚴徹沒有應聲。
嚴老爺子也不急,他朝兩人揮揮手,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