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葉聽到背景音裡有不同的人都在呼喚老師，他們叫他“所長先生”，明日葉還聽到了幾個此起彼伏的“實驗體再次死亡”的模糊語句。馬裡斯比利隻好匆匆和明日葉告别，然後挂斷了電話。

明日葉心中有着一種讓他坐立不安的預感，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但是他腦海裡一直回旋着那句“實驗體再次死亡”，心中的疑惑增加——天體科的所有觀測對象都是天體，這句“實驗體再次死亡”幾乎沒有用在天體上的可能性。

老師到底在做什麼實驗，為什麼明日葉聽見那些話就覺得血腥氣撲面而來？

明日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極目遠眺什麼也沒有看見。這裡什麼也沒有，宛如白紙一般——明日葉感知到了這個信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看到這樣的景象。此地是何處，此處是何時？

明日葉感覺自己一直在長途跋涉，但四周都是一成不變的、死寂般的白。他想要呼喊卻沒有空氣振動，想要觀測卻什麼都不存在，就連群星，也消隐在天幕之後。這是因果、物質、可能性都不存在的、連“無”都死去的絕地。

這個夢太過古怪又太過真實，直到明日葉跟着老師馬裡斯比利來到水晶占星塔，明日葉也沒有回神。馬裡斯比利已經布置好今日授課所需的道具，回身發現明日葉還是一臉神遊天外的樣子，覺得有些新奇。

看上去有點呆——他擡手一個彈指就喚回明日葉的注意力，看着明日葉捂着額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活像隻企鵝一樣。“你不是說想了解天體紅移嗎，怎麼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說來聽聽。”

明日葉猶豫了片刻，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夢境内容需要保密。但是明日葉并沒有找到不能對老師透露的理由，學生有什麼感到困惑的事情應該讓老師幫忙解惑，于是他向老師講述了自己夢中看到的，白紙化的世界。

馬裡斯比利的指節無意識地輕輕顫動，他看着絲毫不知道自己說出了怎樣不得了内容的明日葉，這些話語讓他因為連日來實驗失敗而低落的心情變得無比複雜。他好像第一次認識明日葉那樣，認認真真地看着明日葉，想要看清明日葉。

他最終也隻是笑着拍了拍明日葉的肩膀，溫和地讓明日葉不要想太多，隻是一個夢而已。

馬裡斯比利重新回到桌子前，展開一卷龐大的、用獨角獸鬃毛編制的星圖。在這星圖中，每個星星的光點都泛着紅色，給人一種下一秒它們将要遠去的錯覺。這是馬裡斯比利數年前為了研究星體異常時用的道具，今天還是自千禧年後第一次将它取出來。

明日葉看着星圖中的群星分布，他認出了星圖中所描繪的正是室女座超星系團，其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引力源拽着室女座超星系團絕大部分天體向着中心的深淵滑落。而地球所在的銀河系正巧處于遠離室女座星系團中心的位置，所以受引力的影響沒那麼大。

“你對于天體紅移有多少了解？”馬裡斯比利的指尖劃過M104星系，然後将問題抛給了自己這個徒弟。

“天體紅移是因為宇宙仍然在膨脹，體現在遙遠星系的光譜線向低頻移動，是大爆炸理論的一種支持。”明日葉将自己從普通人類社會了解到的知識，背了出來。

“對，宇宙正在離我們遠去。”馬裡斯比利喟歎着，“用現代科學理論來解釋，最初的那個奇點爆炸，經曆漫長歲月，演化出當前的宇宙。”說着，他敲了敲鑲嵌着魔術棱鏡的禮裝“分光杖”，一重重如同彩虹般的光帶從這禮裝的頂部垂下。

“這些是哈勃望遠鏡記錄的星系光譜。”他輕點其中一條偏移向紅色端的光帶，随後又指向了其中一條偏向紫色端的光帶，“但如果是五萬年前的尼安德特人，他們記錄下的星光會比現在觀測到的波長更接近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