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大廳中,牧山曉安靜地坐在休息區的座椅上,心情有些忐忑地等待着親友的到來。
壞消息,做筆錄需要先登記身份、住址和聯系電話,而他什麼都沒有。
好消息,親友臨時為他提供了一個假身份,所有細節都足夠詳細。
壞消息,不知道親友提供的身份靠不靠譜。
牧山曉生怕給他做筆錄的警官分分鐘沖出來質問他的身份為什麼系統裡查不出來。
好消息,那位做筆錄的警官一直沒有來找他的麻煩。
但是他等來了伊達航。
“筆錄做完了?”應該是剛剛忙完交接的工作,此時的伊達航姿态放松,神情滿是疲憊,一看就是一副熬了許久終于下班的社畜模樣。
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直接回家睡覺,而是跑過來找牧山曉閑聊。
“嗯,已經做完了。”牧山曉乖巧點頭。
“你家在哪兒,我讓同事開車送你回去吧。”伊達航指了指眼底的黑眼圈,苦笑着說,“本來是打算親自送你的,但以我現在的狀态,好像涉嫌疲勞駕駛……還是要安全為上,對吧?”
不久前牧山曉做筆錄的時候,已經從警察那裡得知,之前那個貨車司機就是因為疲勞駕駛才導緻了那場車禍。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牧山曉果斷拒絕,見伊達航似乎還想說什麼,他順勢轉移話題,“那個司機現在怎麼樣了?”
“他傷得不輕,現在人還在icu,暫時不知道能不能脫離危險。”伊達航隻好咽下想說的話,語氣嚴肅起來,“如果你想要追責,之後是可以起訴對方的。”
雖然那場車禍沒有對牧山曉造成身體上的傷害,但他仍是無辜的受害者,起訴追責是他的權利,伊達航隻是把這個事實告訴他。
沒想到少年沒怎麼猶豫就說:“我個人不打算追究,不過您和高木警官也是受害者,如果你們想要追責的話,我可以作為證人出庭。”
伊達航一時有些語塞。
這個孩子……是不是有點過于善良了?也難怪會看起來……
伊達航心情複雜,又開始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
“對了。”少年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之前高木警官說要調查案件,結果發生了意外車禍,那個案子會受影響嗎?”
伊達航先是愣了幾秒,才終于想起這回事,随後表情流露出幾分心虛:“……不會,沒什麼影響。不過說起這個……我冒昧地問一下,你當時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其實調查案件隻是他和高木臨時找的借口,目的是為了以正當的理由向少年進行詢問。
畢竟在當時他們的眼裡,少年的狀态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如果直接上去就問的話,很可能引起對方的警惕和反感。
“麻煩?”少年不解地搖頭,“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當時的你看起來……好像需要幫助。”伊達航委婉地說。
事實上,不隻是需要幫助這麼簡單,他當時看到少年的第一眼,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需要報警。
……這種想法現在看來有莫名,卻奇妙得是當時他和高木的共同想法。
不過,此時見少年表情自然,似乎的确不像有什麼難言之隐的樣子,伊達航默默地松口氣,“沒有的話就太好了。”
“總之,無論你遇到怎樣的麻煩以及無法解決的困難,請不要有任何顧慮地向警方求助——或者直接打電話給我也可以。”
說完,伊達航不顧牧山曉的反應,自顧自地從随身攜帶的記事本上撕下一張紙條,将自己的電話号碼寫上去,然後一把塞進少年的衛衣口袋。
“請相信我,相信警察的能力。”伊達航語氣認真地說,“我們會幫你的。”
少年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自己的口袋,又看看伊達航,沉默片刻後,輕聲說了句:“謝謝。”
見他沒有拒絕,伊達航放心下來。
時間不早了,他困得不行,正準備跟少年告别回家補覺,就忽然看到少年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轉頭朝警視廳的大門外看去。
接着,伊達航聽到他說:“我朋友來接我了,伊達警官,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朋友?
伊達航面露迷茫。
之前沒聽他說有朋友會來接他啊。
而且他身上連個手機都沒有,是怎麼知道他朋友到了的?
伊達航疑惑地跟随少年的視線朝門外望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但看到少年臉上流露出的急切表情,他隻是點頭:“好,路上當心,你……”
話沒說完,他忽然看到少年表情一變,似乎突然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頭戴鴨舌帽和口罩的陌生男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警視廳自然不是随便誰都可以來的地方,此時出現在這裡的,要麼是受害者和家屬,要麼是犯罪嫌疑人。
而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說不清為什麼,讓他第一眼就做出了“是後者”的判斷。
伊達航當警察這麼多年,豐富的經驗讓他的直覺很少出錯。更何況男人身上陰沉的氣質相當引人注目,剛一出現,就吸引了大廳内大部分警察的注意力。
是剛抓到的犯人嗎?押送他的警官呢?伊達航皺起眉,正要過去詢問情況,卻見到對方擡頭在大廳中巡視一圈後,竟然直接朝他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靠近了之後,伊達航才注意到男人鴨舌帽之下露出的幾縷頭發,是顯眼的金色。
染發嗎?還是……
“咳咳,你好,我來接我的朋友。”
奇怪的口音揭示了男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