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一個人走到接仙樓門口台階上坐下，他帶着一壺酒，獨自喝起來。

門外站着的小厮走了過來，道：“呃.....這個，妙心少爺，您怎麼到這來了，要不要我幫您叫人帶您去房間。”

妙心擡眼一看，就是前幾天門口那個魚妖，于是沒好氣的說：“怎麼？嫌我影響你們做生意啊？我看這平時也沒人來啊。實在不行，你再去叫幾個打手來，今天我正好想和人比劃比劃。”

小厮聽到妙心這麼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這樣彎着腰停在妙心身邊候着。

妙心看着他，覺得好笑，前幾天還這麼嚣張跋扈，今天卻這麼卑躬屈膝：“你坐下吧。”

小厮聽到這話，也顧不上合适不合适，答應了一聲就急忙坐下，揉了揉腰和腿。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阿魚。”

“就因為你是魚妖？”

“是的，是個賤名，讓妙心少爺見笑了。”

妙心打量着阿魚，他雖然穿得體面，但卻沒有任何高貴之氣，看着就是個下人。

“阿魚，你覺得你的日子苦嗎？”

“啊？妙心少爺，您真是說笑了，我現在日子很好。”

“你每天風吹日曬的站在這，有什麼好的。”妙心拿着酒壺又喝了幾口。

“少爺，您别小看這看門的工作，接仙樓不比别處，這裡來的，雖說有貴客，但也有來找貴客的。我在這看門，既不用進去伺候那些貴客，又能得到一些私自上門求見的客人的尊敬和讨好，自然是日子很好。”

妙心看了看阿魚，他表情平靜，不像說假話的。于是又問他道：“你是自願來這的嗎？”

“算是自願的吧，在這裡，總比在以前的日子好？”阿魚低下了頭。

以前的日子？妙心聽到這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又灌了自己幾口酒。

“你以前的日子，如何？”妙心問道，他想看看，究竟是阿魚慘還是自己慘。

阿魚歎了口氣，坐姿也更舒展了些：“不怕少爺你笑話，我小時候生活在一個窮村子裡面，村子裡面的孩子都沒人管，要活全憑自己，父母最多也就是給口飯吃。我們雖然有妖力，但沒人教，不會正經修煉，隻能跟着村裡的大人胡亂學幾招防身。當然，這些招數，在您面前，我是用了都嫌丢人。”阿魚笑了笑，繼續說道：“後來有一天，天上紅雲翻滾黑雲壓頂，村子裡刮了很大的風，掀起無數飛石，很多人因此被擊中死去。”

妙心同情的看着阿魚，正想安慰他，沒想到他卻繼續說：“在那之後，吃飯的人變少了，日子也更好了。”

“死去的，沒有你的朋友和家人嗎？”妙心對阿魚的話感到不可思議。

阿魚繼續笑着說：“沒事，都一樣。”

都一樣.....妙心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把酒壺輕輕放在地上，沒有說話。

阿魚見狀笑道：“讓妙心少爺見笑了，我們這樣的賤命，死就死了，沒什麼好傷感的。”

妙心示意讓阿魚繼續說下去。

“後來有一天，有幾個仙來村子裡抓人，我很害怕，我之前聽說仙會抓妖去煉藥。他們抓了好多人，而且抓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妖。還好我長得不好看，躲過一劫。”

“後來有一個被抓走的人回來了，說他們被抓之後過得很好，有吃有住，上頭特地讓他回來問問看，還有沒有願意來的。于是我就跟着到了這裡。不過.....”

阿魚仰頭笑起來：“他們嫌我醜，不讓我進去伺候貴人，就讓我在這看門，倒是讓我自在許多。”

妙心掏出一袋靈石，遞給阿魚，說是和他有緣，所以送給他。

阿魚急忙接下，千恩萬謝，說第一次有人送他這麼貴重的東西，說着說着，眼角濕潤了，嘴裡也沉默了。

妙心聽了阿魚的話，突然覺得自己小時候還行。雖然沒有父母照顧，但從小跟着鳳鳴，倒也沒受什麼欺負。後來在萬花門中，也有花堯陪着自己修煉，妖術也是頂好的。雖然在萬花門中有的仙會欺負自己，但也有花堯為自己出頭，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挺開心的。要說最苦的，也就是離開萬花門後的日子，但現在，鳳鳴準備把妖王的位置傳給自己，也算是熬出了頭。

對比起阿魚來，自己确實不能說苦。

這時妙心突然明白，每個人生活的環境是不一樣的，每個人覺得的苦自然也是有所不同，花堯他們覺得逢場作戲一天就十分辛苦，但阿魚會覺得周圍的朋友死去也是正常。

他突然釋懷了，不知道自己剛才在氣什麼，他想回去道歉，又覺得不好意思。

于是，隻能繼續喝酒。

沒想到，阿魚反過來問妙心為什麼喝酒，是不是有什麼煩惱？

妙心本是有萬千苦水要吐，但現在覺得，這苦水也沒那麼苦，便小聲說道：“我和你一樣，是妖，我那些仙朋友們，不能理解我。”

“就這個啊？”阿魚大吃一驚，魚嘴巴長得老大，妙心都快看到他裡面的鰓了。“妙心少爺，人就活一世，自己開心就行，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每個人的過去都不一樣，我們希望别人理解我們，我們又何嘗可以理解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