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虞驚了驚,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荒謬。
她印象中的少年,不像是會輕生的人。
可一想到他的遭遇,想到柴聆方才說的話,再設身處地地換位思考,她又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萬一呢。
萬一他真的想不開,要做傻事呢!
阮虞來不及細想,迅速從飄窗上下來跑到門口穿好鞋子,開門飛快跑出去。
山崖上,夕陽最後一縷餘晖落在少年身上,阮虞趕到時,正好瞧見少年已經站起身來,正往崖邊邁出一步,修長的身軀竟在向前傾。
隻差一點,他就要掉下去了!
阮虞瞳孔驟縮,邁開腿沖上去,雙臂一把環住少年的腰身,死死箍住,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後拽,步子因着急而淩亂,沒退幾步,腳後跟絆到幾個石塊,兩個人一起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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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遇喝了很多酒,身上纏繞着濃郁的酒氣,少女從身後禁锢住他時,他腦子出現了短暫的宕機,一時沒能來得及反應,被她這股勇勁拽着,跌向地面。
猝不及防。
幾秒後,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他感覺自己似乎摔在了很柔軟的墊子上。
身下傳來溫軟的觸感。
少女疼得抽氣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裡。
腦子裡的混沌立刻得到淨化,遲遇那點因醉酒僅存的不清醒瞬間消失無蹤。
他下意識飛快地翻了個身,本想站起來,背後的衣擺被人扯住。
“你别跳......”女孩子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很甜又帶着點點呻.吟。
“?”
遲遇面無表情地抽回皺巴巴的衣角,站起來低頭看着腳下的人。
少女躺在地上,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半側臉頰,看不清她的模樣,她身上穿了件白色外套,外套下面隻穿了一件淡粉睡裙,露出纖長的白腿。
方才摔那一下,裙角不慎卷到了腿根。
本該白璧無瑕的腿上,此時很不合時宜地蹭出了兩大塊血污,分别綴在膝蓋上。
遲遇的視線上移,目光落在他剛才坐過的那塊岩石上。
岩石距離少女的頭部不過半米,如果剛才他們多退了幾步,頭撞上去,隻怕不死也要掉半條命。
遲遇的臉色沉了沉。
“你是誰?”他首次開口問少女。
少女還躺在地上起不來,剛才那一跤對她來說,似乎摔得有點重。
她費力回過頭來,朝他伸出手。
“别去,别去......”她口中念念有詞。
月色下,一層薄薄的發如烏紗般,蓋在婉白的面容。
少女聲音太小,遲遇沒聽清她說什麼,背對着月亮,他臉上情緒不明。
默然片刻,他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帶她從地上站起來。
待阮虞站穩,遲遇利落松手,轉身走到岩石邊上,拾起零落在岩石上的一隻隻綠易拉罐,裝進塑料袋裡。
額前零碎的劉海擋住他的雙目,酒店周圍金橘色的燈光照過來,側臉的曲線淩厲而優美,撿拾易拉罐的手指幹淨修長。
最後一隻易拉罐裝進袋子裡,遲遇直起腰身,拎着袋子往酒店走。
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那抹粉白的身影,她就在他身後緊跟着他。
他頓住腳步,回頭:“做什麼?”
說完這話,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這次,借着光,他看清了女孩的長相。
标準的瓜子臉,濃黑的眉睫,水潤的小鹿眼,秀氣的鼻,櫻粉的唇。
一邊烏黑的發,被乖巧地绾在耳後。
她很漂亮。
但這不是重點。
遲遇的眉頭皺得更深,很快他冷淡地收回視線。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感興趣的人和事。
他不想知道這個女孩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收拾好零落的易拉罐,遲遇慢慢地往回走,一路上,少女一直跟着他,直到抵達房間門口,她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遲遇回過頭,冷冷的目光再次落到少女身上。
在他冰冷質疑的目光下,阮虞有些手足無措。
她不知該怎麼開口,胸腹中的一顆心始終亂跳着,像揣了一隻驚慌的兔子。
面對一個想要自殺的人,說不要輕生、生活很美好、勇敢一點,好好活下去......這類話,是沒有用的。
甚至有時候,會适得其反。
阮虞的大腦高速運轉,瘋狂地構思語言。
可越是面對自己喜歡的男孩,腦中就越像卡帶一樣,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辦。
“那個,那個我能進去坐坐嗎?”她情急之下憋出這麼一句話。
這話一出口,她瞬間覺得臉熱,咬住自己的舌頭,極力克制住想要逃跑的沖動。
遲遇的臉色變得有些精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一點墨落入清水中,黑漆漆的眼底中浸染上些許鄙夷。
“不行,我未成年。”
他撂下這句,刷卡開門,大步邁進去,反手關門,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砰”的一聲,關門聲不算響,卻震得阮虞心尖一顫。
阮虞花了好幾分鐘才消化他這句話。
什麼叫他未成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