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晶立馬洩氣，她也沒看過，她都是聽汪律說的。

“主要是……”簡臻斟酌再三，還是說了出來，“我還欠他錢，這種欠錢欠久了這種人情債，你懂的……”

這會輪到白晶晶不淡定了。

“不是吧，你不是已經提取了你爸媽……”話說快了，差點把遺産二字說出來，白晶晶緊急刹車，一下咬到自己舌頭，痛到語塞。

“嗯，遺産我提取了一部分了。”倒是簡臻很淡定的接過話頭。

白晶晶猛灌了一口檸檬水，緩過來，看看簡臻很平靜，幸好幸好。

“那你不是應該手頭有錢可以還了嗎？”

“是，前不久提的一筆，剛好可以還上，但是還上之後，我手頭的閑錢就不多了，石律師說怕我後面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就先不急，等年後一筆再到了，再說。”

“那不挺好嘛。”

“可是，就……一方面有錢不還，覺得怪怪的，另一方面，人家已經救了我急，現在我也沒什麼急事……”

說的也是，好端端的，有人還錢為什麼不要，非要欠着。

白晶晶忽然福至心靈，“他其實就是想你一直欠着。”

“哈？”

“若無虧欠，怎會相見，你老實交代，石律師是不是對你特别關照啊。”

簡臻還沒反應過來，光聽到關照二字，愣愣的點頭。

“哎，不是，什麼虧欠什麼相見？”反應過來之後發現白晶晶似有深意，并且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的簡臻心裡直發毛。

“這也太簡單了，他願意讓你一直欠着他錢啊，這樣你們才會一直有聯系嘛。”

“那案子沒破呢，我們也會一直有聯系啊。”

“那不一樣，案子是案子，你倆就是甲方乙方的關系，但是欠錢就不一樣了，那是人情債啊，你剛才不也說了，人情人情，有人有情，你說呢？”

一句話讓簡臻愣住了，回想這段時間的接觸，好像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别吧，“不可能，你想多了。”

“我想沒想多，你不是在回憶麼？我問你，他有沒有送你回家的行為，有沒有約你吃飯的行為，有沒有有事沒事去看望你？”

“送過吧，但是也就一兩次，這不是很正常的社交禮儀？吃飯，好像沒有吧，反而是我請過他，有事沒事看望，那肯定沒有，他每次幾乎都是去找資料什麼的。”

“等等，他去你那兒找什麼資料啊？臻臻，你有事哦？”白晶晶拖長了尾音，盯着簡臻，一副“我看你怎麼狡辯”的樣子。

“哎呀，就是，我現在住的房子，其實是他的，也不是他的，”簡臻被白晶晶看的有點發毛，純粹是抗壓能力太弱了，“就是當時我不是在糾結要不要出手房子嘛，本身住家裡也睹物思人，然後剛好他在翠湖租了一套房子，自己也沒去住，書房用來存放很多卷宗材料檔案了，主卧閑置着，就租給我了，房租一人一半，水電費我出。”

“那他住哪兒啊？”

“他在松江有個别墅，不過不常住，他助理說，律所給他在旁邊酒店長期包着房，但是因為酒店房間都比較小嘛，也就是日常睡個覺，所以他租了個房子放置日常用品，最主要是放資料什麼的。”

“好奢侈，專門租個房子放資料，明明有主卧為什麼不去住？非要多花一份錢？你不會不知道整個律所都是他的吧？”

“他助理說，因為住酒店方便，有人打掃，二十四小時服務，還有健身房。”

白晶晶點點頭，也是，論舒服，肯定酒店更周到，除非自己家裡雇着住家保姆，但是像這種大佬估計也不習慣家裡長期住着外人，何況多少涉密的東西。果然是有錢人的世界啊，豆漿買兩杯，一杯喝，一杯放着看。

“不是，我們現在的話題不是他為什麼租這麼多房，而是為什麼你們倆會成同居關系。”

“什麼同居關系呀，他又沒來住。”簡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有一瞬間的心虛的，因為她想起石寒楓醉酒的那一晚，不過那應該不算吧，他都醉的神智不清了。

白晶晶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對簡臻認真道：“說實話，臻臻，我覺得，如果石律師真的對你有意思，不管說一開始是出于同情，還是怎樣，總之就是這一步步幫你幫到現在，投入成本越積越多，你，其實都可以去想一想，你們之間是不是可以發展出除甲方乙方之外的關系，你看，你未婚，他未娶，你倆都單身，他是知名大狀，身價不菲，你本身也算是白富美了，你并不比誰差，而他除了事業有成，年屆三十已經有衰老趨勢，當然，我承認，他們這行的确挺催人老的，所以怎麼算，也是你一朵鮮花，配他綽綽有餘。”

白晶晶深知，家庭的變故，讓簡臻對家庭有了恐懼，因為擁有的時候太過美好，所以更加懼怕失去，而男女之間的感情，比血緣關系來的脆弱的多，基于此而建立的家庭，會不會再度讓她經曆破碎，這是一個很深的心理影響。

“如果，你終究還是會選擇婚姻家庭，其實這樣的一個人，也不是壞事。且不說，你父母的案子，還要靠他，其次，你短時間内有沒有這個心思去談戀愛，談了之後又會不會經曆波折呢？雖然吧，韓叙是挺帥的，也挺年輕，但是我們也都知道，搞藝術的，吃飽飯都很難，你們之間風花雪月可以，柴米油鹽恐怕不易，何況他還要出國念書，你是想一戀愛就異國嗎？”

前面分析的還算靠譜，這後面扯的是什麼跟什麼，簡臻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味了。

“你真的是……瞎說什麼呀，我承認，和韓叙挺有共同話題的，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思去談戀愛。”

“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開始另一段感情，同樣的，當父母的愛缺位之後，用其他的愛來填補，也可以減少很多傷痛。”

白晶晶嚴肅認真，她這一生沒吃過太多的苦，如果不是這場車禍，簡臻也會如她一樣，他們順遂的人生裡，或者不算富有，但是愛與金錢都不會缺位，胸無大志，平安是福，已經赢過百分之九九的人，應當知足。

簡臻聽的認真，她知道白晶晶是為她好，但是内心依然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始終，對愛情是有憧憬的，父母的琴瑟和鳴，讓她覺得人間恩愛白頭也非難事，轉念想起爺爺和大伯，父親銀行卡的明細，多少家庭在光鮮和睦的背後，也都有睜隻眼閉隻眼的妥協，簡臻有時候覺得，婚姻如何，愛情如何，其實都抵不過生命短暫，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終究會在人生終點戛然而止，她有點陷入偏執的思考：怎樣的一生，不是一生。

這話好耳熟？是了，石寒楓曾經說過類似的話，所以他才會舍下很多人眼裡寶貴的婚姻來幫梅若溪，因為二婚的身份，于他而言，并非困擾。在那個當下，她需要，而他剛好有，一筆交易，彼此不虧。如此看來，外界傳聞并不可靠，石寒楓也是具備助人為樂精神的，所以，自己需要再利用他一次嗎？

簡臻瞬間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到，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她的未來奄奄一息，看不到光明，人生的難題，不過是遇到一個，就去解決一個，她想，今後的人，也應該會理解她，真的愛她，會為了沒有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遇見而遺憾，卻并不會因此而責難。如果會，那便不要也罷。

白晶晶見簡臻沉默，眼神裡的光忽明忽暗，卻不知，簡臻的内心已經上演如此澎湃大戲，簡臻被自己吓到了，終究是錯誤的想法，怎能對自己如此不負責任，又拖他人下水呢？

搖搖頭，今天大概是被白晶晶的胡言亂語迷糊了大腦，簡臻想，最艱難的時候，我也沒想過用自己去換取什麼啊。

“臻臻……”白晶晶輕柔的喚着，簡臻再擡眸，眼裡依稀有淚光，頓覺自己是不是過分了一點，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推着她往前走，逼着她做選擇。

“我好想他們……”言畢，淚已滑落。

白晶晶側過身，輕輕攬過她的肩，汪律說，能幫簡臻的除了石寒楓，隻有她自己。白晶晶覺得，這個時候要求簡臻做什麼，不做什麼，都是極殘忍的事，真正是應了那句古話：孤兒寡母好欺負，簡臻現在可不就是孤兒一個。

好不容易安撫過來，白晶晶覺得今天再聊什麼都有點多餘，她多少知道了簡臻内心的彷徨與迷茫。

現在的她，有石寒楓處理案件，有韓叙陪伴日常，先調适好自己，邁入融入社會的一步，才更重要，多出去走走，多認識些人，多參加活動，乃至找一份工作，才是真的穩定下來，度過了心理危險期。

現在的簡臻，更多像麻木的軀殼，有時候是故作堅強，有時候是僞裝無事。

隻有近距離接觸了，才發現，其實内心依然惶恐如最後一次急救現場。

那一夜，陪在她身邊的，是石寒楓。